充滿殺意的年輕人,打算毀了他所能毀的世界。可是,世人在惶恐中繼續吃喝快樂,反正很快就會忘了。
寫了人間失格的日本作家太宰治,他有句名言「身而為人,我很抱歉」。這句話源自詩人寺內壽太郎,後被太宰治引用。象徵著人生的不完美與自我厭棄。
對,當你對於人類的原罪與宿命感到絕望,該如何進退?像張獻忠那樣殺人嗎?還是學習耶穌或佛陀,從根本上救贖人類,改變人們貪嗔癡的習性。大多數人感覺不到身為人類的恥辱,以及內心蘊藏的解脫藥方。人們只在爭強鬥勝間,依循弱肉強食的古老邏輯,把自私自利發揮到淋漓盡致。整個文明的崩塌,指日可待。年輕人,無法像革命烈士那樣,推翻暴政,打倒吃人的階級古堡。他們無法把扭曲的世界砍掉重練。人生不像線上遊戲,陣亡了還可滿血復活。人生像生存遊戲,整群人很像荒野獨居遊戲,看誰活到最後。
沒有天胡般的完美開場,至少得有運氣。當發現這時代無可改變,自己不幸淪為敗犬與墊背,努力徒勞,買不起房車,那只能躺平。一邊接受社會的謊言鴉片,一邊逼自己將就將就,努力成為巨輪下的一根無足輕重的螺絲釘。誰不想滿手好牌,但畢竟沒有幾個偉人。他們幼時也是爸媽的寶貝,但是出社會就迷惘了。學歷未必能變現。人生道路上布滿抽你血的老人。
雖然年輕,但早已看穿世界的邏輯,殘忍且卑鄙,荒誕卻高效。他們被寵愛長大,卻在成年後孓然一身。他們習慣優渥,吃不了上一代的苦。他們希望光芒萬丈,卻背著原生家庭與學貸。他們渴望愛情,但是女孩們喜歡大谷翔平,或韓國偶像。他們在寬鬆世代的價值觀裡,覺得人人平等。卻在出社會後嚐到階級的鐵拳,人家有的我沒有。他們有青雲之志,卻沒有本事。眼望著別人的人生,自己日復一日的宅。小時候覺得自己帥,長大後驚覺沒有女性認同。囊中羞澀,交不到女朋友。估計以後也交不到。
他們看不見目標,努力卻搞錯了方向,他們本以為世界展臂歡迎他,想不到世界歡迎的是別人。他們不是主角,而是韭菜,從從容容的寫意人生,翻成世界的工作網格,他們最好鑽進一個格子裡勤勤懇懇,像隻工蜂一樣。然後找一個差不多的女人,過一個差不多的生活。既定規則便是如此,你想學坂本龍馬?當個脫藩的浪人,那下場就是流浪狗。你最好不要有理想,舊有的世界就認誰的貨幣比較多。巨靈骨堡,就是為了鎮住億萬人類生靈,這是拘禁人們的五行山。黑山老妖下的美好世界,邏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年輕人大概在青春期就知道真相了,他們還沒徹底麻痺,多少還在苦海中掙扎。有人的確順服於溫水降伏,屈從在旅遊與美食的小確幸。有人一直適應不良,靠著摸爬滾打,親友的接濟,為了不可能成功的理想而努力,繼續自欺欺人,活在荒誕虛無的的孤單中。他們年輕,還有青春的肉體,還有新鮮的肝臟,還有所剩不多的歲月。他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還有人生餘額。他們就像日本那些無賴派的作家,懷抱頹廢與墮落的人生哲學。
他們期盼人類災難的降臨,終結這一切的無聊與荒誕。他們在角落中,吸毒,濫交或遊蕩,彷彿與正經八百的世界毫不相干,又同處於一個時空中。他們多半是年輕世代,比嬉皮還要嬉皮。坂口安吾說:「生きよ。堕ちよ。それが人間だ。」 活下去吧,堕落吧——那才是人。
他又說:「我只知道掌握不住自己靈魂的人,才是真正的落伍者。」
是的,無賴派年輕人是有靈性的,他們站在靈性的尺度上丈量現行陳腐的社會。馬克思與共產革命用共產主義反抗資本,無賴派用的工具是墮落,這大概是躺平族的理論基礎。年輕人的不合作主義,不婚,不生,不工作,不做愛,他們看見大災難會快逃離,不想當炮灰。他們希望邪惡的人類被清理,自己作為倖存者,活在未來的天地。
我非常理解無賴派的思想。因為我也挺無賴的。但是,我有受過傳統文化的教育。當前門走不通,我有後門可走。既然世事不可為,那就用退隱的心態。無法改變外在的局面,那就調整自己的心態。不要變成邪惡的老人,學著原諒自己身而為人的事實。人類有原罪,人人皆如此。要寬恕。你難道不覺得,他們這般的無恥的活著,享受時代紅利,醉生夢死的苟活,毫無懺悔的朝向死亡,這就是生命對於這些人施以的最大懲罰嗎?可憐的人啊,代代相傳的就是邪惡的基因。如果說要報復,人類早在輪迴中冤冤相報,這殘酷的世界,早如烈火般,只是人們渾然不覺。
每一代都有的年輕人。當他們越看不到希望,世界就越無可救。他們成為中老年後,或許也會繼續維持金字塔的運作。穩定的人生,即便貧窮也不希望改變。
人生沒有一定的,處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啊。不要向上攀比,但自耕耘內心的富足。可以躺平,等待他們死。但不要殺人,也不要走毀滅之路。火焰中綻放的朵朵金蓮,都是歷經考驗,並沒有被惡世屈服,沒有被汙濁所染,亦不留戀這苦海。
自然的,不刻意,把本性點醒,還我本懷。
世間危脆。旦夕間,呼吸間,人已非人矣。
世界雖惡,法界清淨。一念彌陀,妄盡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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