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篪為兒子取名為玉蜍,字曾棄,親自教授兒子讀書寫字。祁玉蜍非常聰明,一個月就讀完了一部經典,二十歲時成為秀才,三十歲時進士及第,擔任郎中級別的部曹長官。皇帝按照慣例要敕封官員的雙親,祁玉蜍也上書請求,結果他那位掛名父親祁圄因為是「生父」之故而先於真的生父祁箎獲得了詔封,這讓祁圄高興的說:
「既得錢財,又得封典,此等大便宜之事,恐怕這也是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事啊。」
祁玉蜍非常孝順父親,有了功名後也迎娶了名門世家的女子為妻,生了二個兒子,二個孩子都很聰慧。祁玉蜍見父親年老,打算為父親添個小妾好照顧他,祁篪還是因為不想耽誤姑娘家的幸福而拒絕了。
祁玉蜍在京城做官時,與一位相同年紀、姓樂名桐的同僚最為要好。有一次,祁玉蜍前往樂宅拜訪,樂桐在廳堂設宴招待祁玉蜍,雙方邊吃邊喝邊談的過了好一陣子,卻不知道樂桐的母親樂太夫人悄悄的在屏風後聽了許久,之後便派人去將樂桐喚入房內,問道:
「兒啊,你問問那位客人是否佩戴著玉蟾蜍?」
樂桐出去問,祁玉蜍大吃一驚,就將那玉蟾蜍解了下來交給樂桐拿去給太夫人過目。不料樂太夫人接過一看,就突然去往廳堂,對著祁玉蜍說:
「兒啊!你當了官就忘了娘了嗎?」
雖然都說嬰兒時期沒有什麼記憶,但是當祁玉蜍聽到了太夫人的聲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見太夫人激動的神情,便豁然醒悟樂太夫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便也激動的跪行到太夫人前抱著太夫人的雙膝大哭,又因為太激動了便哭暈了過去。樂桐趕緊將他救醒,雙方相互述說了事情經過,樂桐這才明白眼前的好友其實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兄弟,樂桐年紀比祁玉蜍小,是弟弟,因此二人以後更是名符其實的親如手足了。
我(《夜雨秋燈錄》作者宣鼎)聽說了這件事後感到很驚訝,之後也聽京江(今江蘇省鎮江市的長江沿岸一帶)人說:
祁箎的父親在陝西甘泉縣當縣令,曾經極力承擔並平反了一樁冤案,因此救了十幾個因此案被牽連的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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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儂氏對此評論說:
阮咸私通姑母家的鮮卑婢女而生下了阮孚(字遙集),祁篪私通婢女纖纖因而讓自己成為天閹之人(註)。為何會有如此幸與不幸的分別呢?眼看著這一線宗族支脈,就要因為祁箎的緣故而斷了香火,卻又如枯萎的楊柳復活,忽然從天外飛來一個頭髮蓬亂、牙齒稀疏的兒子,相互擁抱痛哭,喜極而悲,能有此等遭遇,不需多問就知道這一定是他的祖先曾做過不為人知的善行(註)。至於纖纖一人能生下二個當官的兒子,這點又有誰能預先知道呢?這就像那柯亭的竹子(見《小小說 – 蔡邕〈二〉見竹知音柯亭笛》)、爐灶下的桐木(註)(見《小小說 – 蔡邕〈一〉知音救木焦尾琴》),若是沒有遇見如蔡邕這樣的知音人,也只能被當作廢材而已。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天痾」,天生的疾病。「天閹」,天生器官功能(或部分功能)正常卻沒有生育能力的人
註:「隱德」,施德于人而不為人所知。
註:「爨」音「竄」,爐灶。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卷八.玉蟾蜍
江南祁秀才名箎,其父官陝之甘泉令,攜之署,司筆札。
……
去後,更罏箑,纖纖獨居,忽皤腹若孕。
……
婢去,隨樂生之閩,伉儷甚得。
……
對以適人。箎浩歎泣下,鼗遂告以適樂赴閩,生子稱夫人,一切瑣瑣。
……
名兒曰玉蜍,字曾棄,親教兒讀,慧甚,月即完一經,年二十入泮,三十成進士,官部曹,覃恩請封。及先封本生父圄,圄喜曰:
「既得資,又得封典,此大便宜事,恐古今來有一無二也。」
蜍事父至孝,娶名家女生子二,均慧。以父老為置婢妾,不許。官京都時,與同歲樂君名桐者最契。偶至其宅,宴廳事,語移時,太夫人潛於屏後聽之久,呼桐入曰:
「兒問客曾佩玉蟾蜍否?」
出問訊,大驚,即解付桐獻。太夫人遽出,呼曰:
「兒貴不識母乎?」
遽驀憶,豁然悟,抱膝哭暈,救始蘇,互述顛末。桐小於蜍,弟也,由是如親手足。吾聞其事甚駭異,後聞京江人云:箎父官陝時,曾平反一案,活十餘人云。
懊儂氏曰:
阮咸盜婢而生遙集,祁郎盜婢遂作天屙。何其有幸有不幸哉?顧一線宗支,已由我而斬,而枯楊復活,蓬頭曆齒者忽從天外飛來,抱持痛哭,喜極而悲,固不待問而知其先世有隱德矣。至於纖纖一腹有兩貴子,孰預知之?柯亭竹,爨下桐,不遇知音,直廢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