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二日,飛機從香港起飛,午後的陽光從窗子外頭透射進來,灑落在手中一本剛從機場買的《亞洲週刊》上,瞬間把封面那張漁船「保釣」的照片給照得金亮。半小時後,空中小姐送來餐點,除了簡單的炒麵及杯水外,另附上一塊小巧可口的月餅。隨著餅皮及內餡在齒間攪動,這才驚覺:中秋節,就在今天。
不知從何時開始,中秋節在台灣就等於烤肉節。小時候,正是台灣經濟達到頂峰的年代,中秋節前幾天,豪爽的姑姑便廣邀各路親戚齊聚台南,在鄉下老家前的庭院生火烤肉,從中午烤到深夜,一連烤個三、四天,炭火不滅。今年的中秋夜,我則匆匆從桃園機場進台北城,仍約了幾個朋友一塊兒烤肉。我將這「一家烤肉萬家香」的場面用相機記錄下來,透過網路發給大陸的一位義兄,使他雖嗅不著香味,也能靠視覺的感受參與這場全台灣的盛會。
義兄是南京人,中秋夜卻身處北京。看過台灣烤肉的「盛況」後,他回傳給我一張極其「夢幻」的照片──由黑與紅渲染出的一幅圖畫,夜幕下一整排的大紅燈籠,在明鏡似的湖水上,倒映出一艘又一艘的畫舫、一盞又一盞的水燈、以及一輪明月。這是活脫脫從書卷裡、從詩篇中跳躍出來的景象,有如王小玉說書的大明湖畔,又似豐子愷流連忘返的西湖邊。然而,我終究認出了它──北京城西北隅的什剎海。那裡既有柳條搖曳生姿、遊人泛舟取樂,更在中國風的籠罩下佇立著一家挨著一家的小酒吧,連夜演奏輕狂奔放的搖滾樂曲。幾年前自助旅行的回憶,一下子又浮現腦海。
2006年夏天,初次在地圖上看到這處被稱作「海」的地名兒,問了青年旅社的服務員,才知道「海」在元朝蒙古語中說的就是湖泊的意思。當晚,和兩個哥們兒「打的」(搭計程車)到了什剎海著名的酒吧街,眼前傳統中國的造景竟與兩旁英文字母的招牌和諧地融為一體。正想好好漫步欣賞,一陣吆喝卻打壞了這份雅興──「小夥子,要不要來咱們的吧啊?」、「你旁邊那個是清吧,就是沒啥的吧。咱們的吧有啥,小姐作陪唱通宵!」或許,一群男生出行便容易招惹這些花花草草?又或者我一臉「風流相」?總之,那晚的什剎海,詩意全消。
當我正吃著台灣特有的「吐司夾烤肉片」時,義兄已登上畫舫,在什剎海上品茗賞月。唉,這正是我幾年前錯過的體驗啊!北京的中秋節,如同香港,人們一邊賞月,一邊提燈出行。這裡的孩子,則較台灣的小朋友又多了一樣玩具:舊日祭月用的「兔兒爺」燈籠。義兄告訴我:北京的中秋節,和元宵節一樣,火樹銀花、燈火通明。
蘇軾嘗藉中秋,繫起相隔千里的手足之情;四十年代的上海灘,則有一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傳唱至今。在這中國人的節日,我與義兄在各自所在的地方,各自過著不同的慶祝活動;相隔兩岸的人們,仍共賞一輪明月,共敘兄弟之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