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背影」文章中，父親為了替他買橘子蹣跚吃力的爬過鐵到
月台的景象，讓年僅20歲的他流下眼淚，更觸動後代不少觀文者人心
。現實生活中，父母的影像，你，記住了多少？

新竹市有名八十五歲老的榮民叫余烈，他的兩名子女都是憨兒，卅年
來他不分晴雨，每天騎單車親送兩名子女到啟智機構接受安養，還化
小愛為大愛，認養家扶中心貧童。每天半小時的路，是老爸爸對憨兒
子女最深的關愛。

「達人，爸爸在前面等你喔！」「淑君，會不會累？」每日早上八點
，余烈總是頂著斗笠，一步步緩緩的駕著鐵馬，帶著一對子女到晨曦
發展中心上學，這段卅分鐘的路程，是余伯伯對子女的牽掛與守護，
日復一日、從不間斷。

我訪問余伯伯，他年歲雖大，但卻中氣十足。「身體要好呀！不然怎
麼照顧小孩？」儘管他口中的「小孩」其實早已是年約四十歲的「中
年」了，但他仍得像照顧小小孩般，瞻前顧後的打點好孩子的一切。

余伯伯告所我，他誕生在兵荒馬亂的戰爭年頭，從小在顛沛流離中渡
過，十多歲便投身部隊、報效國家。民國卅九年隨部隊來台定居，育
有一子兩女，次女淑君和么子達人都是中重度智能障礙者，全仰賴他
的照顧，今年卅八歲的達人，不喜歡開口說話，情況最讓余烈擔憂。

他擔心百年後無人照顧這對憨姊弟，卅多年前將姊弟送到晨曦接受照
顧，原本是情況較好的淑君牽著小小的達人慢慢走，但達人不受控制
，有三次自己走到高速公路上，還有好幾次自己搭上遊覽車被載到別
的縣市，余烈嚇壞了，決定再怎麼苦，都要親送子女上下學。

因身體不好，無法長走，余烈每天騎著單車，陪伴在一雙子女旁「慢
慢騎，他們就會跟上，我邊騎邊等，他們看到我，我看到他們，就會
覺得心安。」這段路，就跟老父親等著憨姊弟成長一樣，慢慢走，他
們就會一天比一天進步。

余伯伯不是富有人家，他很節儉，車子壞了就修，修到不能修才換，
但卅年來，他至少騎壞十多輛單車，其中有三輛被偷，還有一次在返
家途中遇車禍，左臉骨頭都碎了，但他只想著「如果我住院，沒人帶
小朋友上學，怎麼辦？」這個故事，聽得我心裡一陣糾結。

「我的孩子有我照顧，那些可憐的孩子，誰來照顧？」余烈生活簡單
，一件深藍色上衣穿到洗到變白色還在穿，球鞋也是都起毛邊了還捨
不得丟，但他二十八年來仍每月認養兩位家扶中心貧童，化小愛為大
愛，照顧更多孩子。

余烈的長女丹鳳，從小個性獨立自主、勤勉向學，受老父親感召，到
美國西維吉尼亞大學進修取得復健諮商碩士後，返台投入啟智教育，
現在仁愛啟智中心擔任技發組組長，協助跟弟弟妹妹一樣的身心障礙
者學習一技之長。。

已經八十五歲的他，最大的心願是「活到一百二十歲，守護著最愛的
一家人，盼望他們平安、健康、快樂。」新竹榮民服務處長董龍泉讚
美「余烈的無私奉獻精神，是榮民的楷模！」

訪問即將結束時，我問余伯伯「余媽媽會不會很心疼你？」沒想到，
這卻又是另外一個故事。

原來，余媽媽也是重度智能障礙者。當年余伯伯隻身來台灣，部隊長
官問他「我家有女兒嫁給你好嗎？」他不假思索答應了，之後才發現
原來「妻子」是重度智能障礙者，但他不後悔「已經許了承諾，就不
可以反悔！」

於是，這些年來，這個老兵要照顧智能障礙的妻子，還要照顧兩個智
能障礙的兒女。我問他「伯伯，會不會覺得很累？」他笑笑說「不會
啦！一家人嘛！怎麼會累？」

我望著這個穿著舊布鞋、騎著生銹單車、洗到變白的深藍上衣的老爸
爸，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楚，卻同時感到溫暖。這幅老爸爸騎單車的背
影，相信同樣會在兩名子女心中留下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