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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希爾達.杜利特(Hilda Doolittle)的《禮讚佛洛伊德》-2
2025/05/05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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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希爾達.杜利特(Hilda Doolittle)的《禮讚佛洛伊德》-2

書名:禮讚佛洛伊德
Tribute to Freud
作者:希爾達.杜利特(Hilda Doolittle
譯者:陳蒼多
出版社:心靈工坊
出版日期:2024/03

Excerpt
〈牆上的書寫〉

51
……

……
「這個是我的最愛,」他說。他對著我遞過來,我拿在手中。那是一個小銅雕,戴著頭盔,雕刻的衣服垂到腳的部位,上面是雕刻的長袍或外袍。銅雕的一隻手伸出來,好像握住一根拐杖或棍棒。「她很完美,」他說,「只是她已失去了矛。」我沒有說出一句話。他知道我喜愛希臘。他知道我喜愛古希臘文化。我站在那兒看著這個雅典娜,她那有翅膀的形像是「勝利女神」,或者她站著時沒有翅膀,在古代是沒有翅膀的「勝利女神」,供奉在那間小神廟中;爬上雅典衛城上的山門階梯,這間神廟就位於你的右邊。他告訴我說,他也曾有一次爬上那些階梯,非常簡略地縱覽那種屬於希臘的榮光。她被稱為「沒有翅膀的勝利女神」,因為「勝利女神」永遠不可能、永遠不會飛離雅典。

52
她已失去了矛。他可能一直在講希臘語。他講話的音調很美,好像將一個英文詞語或句子從原本的文本中搬出(你可以說,是從整個語言的脈絡中擷出),所以雖然他說著英文,沒有明顯的腔調,然而他是在講某種外國語。他的音調微妙地滲進言語的質地中那種悅耳特性,使得字語像活在另一個次元中,或者沾染了另一種色彩,好像他把那些以傳統的方式編織成的思想,以及以傳統的方式說出來的思想所形成的灰色網,浸在他自己的調色染缸中。或者,從語言本身的單調、褪色和陳腐的質地中剝下一片思想,放進他自己內心的沸騰大鍋,取出來時染成了藍色或深紅色,不再是原來灰色網的顏色。那片思想,甚至那片被丟棄的破布,從此以後會成為一面三角旗,一個象徵,再度成為一種符號,用以指示一個方向,或在旗杆上高高飄揚著,引領著一支軍隊。
(She has lost her spear. He might have been talking Greek. The beautiful tone of his voice had a way of taking an English phrase or sentence out of its context (out of the associated context, you might say, of the whole language) so that, although he was speaking English without a perceptible trace of accent, yet he was speaking a foreign language. The tone of his voice, the singing quality that so subtly permeated the texture of the spoken word, made that spoken word live in another dimension, or take on another color as if he had dipped the grey web of conventionally woven thought and with it, conventionally spoken thought, into a vat of his own brewing — or held a strip of that thought, ripped from the monotonous faded and outworn texture of the language itself, into the bubbling cauldron of his own mind in order to draw it forth dyed blue or scarlet, a new color to the old grey mesh, a scrap of thought, even a cast-off rag, that would become hereafter a pennant, a standard, a sign again, to indicate a direction or, fluttering aloft on a pole, to lead an army.)
另一方面,當他說她很完美時,他的意思不只是說,那個小銅像是一種完美的象徵,根據人的形象(事實上是根據女人的形象)塑造而成,要我們尊敬它,視為抽象思想雅典娜的一種投射,而雅典娜出生時並沒有人之母,甚至沒有神之母,是全副武裝從她父親的頭——我們的父親宙斯、修斯或上帝的頭——蹦出來的。他的意思也是說,妳手中拿著的這件小小的金屬東西(看看它吧)確實是無價的,它是完美的,是一件值得爭取的東西,是希臘藝術最佳時期的一件貴重發現,而這個最佳時期是希臘藝術以最具體的方式表達出來的古典時期,後來這個時期因為出現外在的裝飾品和華麗的裝飾細節而變得頭重腳輕。這是有關希臘藝術的一個完美樣本,產生於古典的抽象變得很人性化,但還未過分人性化的時刻。
「她很完美,」他說,而他的意思是,這個雕像屬於為人所接受的古典時期,即培里克里斯時期或正好培里克里斯之前的時期。他意思是說,雕像沒有刮痕或缺陷,表面沒有凹陷,金屬沒有污跡,外袍的皺摺沒有磨損或腐蝕。他是以熱心的藝術愛好者和藝術收藏者的身分說話。沒錯,他以雙重的意義說話,但他談的是價值,談的是這件東西的實際內在價值。他像一個猶太人那樣估計它的價值。亞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血液在他的血管中流動。他知道自己在物質上的磅重,知道他肉體的磅重,但這種肉體的磅重是我們之間的一種精神的磅重,是觸摸得到的,是可以稱重和衡量的;可以在天平中稱重,並且——但願——是不會有所不足的!

53
他已經說過,他敢這麼說,夢在可翻譯的語詞中有其價值;不僅是法老或法老的僕人的夢,不僅是以色列最喜愛的孩子的夢,不僅是約瑟或雅各有關象徵意義梯子的夢,不僅是義大利庫瑪地方的女預言家或古希臘德爾菲女祭司的夢,而是包括每個人、每個地方的夢。他敢這麼說,夢是來自人的意識未經探測的深處,而這種未經探測的深處,就像一條大河或一片海洋在地下流動,而海洋的浩瀚深處,就像約瑟的時代在人們小小意識中滿溢的浩瀚深處;那裡產生了靈感、瘋狂狀態、創意概念,或那些涉及精神的不安和疾病的最陰沉症候的殘渣。他敢這麼說,夢是同樣的宇宙意識的海洋,就算他未使用太多語言文字來陳述,他也敢暗示說,這種意識宣稱所有的人是一體的,所有的國家和種族在夢的宇宙世界中相遇。而且他還敢說,夢的象徵是可以詮釋的,其語言,其意象是所有種族共有的,不只是活著的種族,也包括那些死了一萬年的種族。夢的圖像書寫、神秘符號,是整個種族的共同特性。在夢中,人就像在時間之始一樣,說著一種通用的語言,而人在對於無意識或潛意識的普遍了解中,會摒棄時間和空間的藩籬;人,並且是有理解能力的人,會拯救人類。

55
「天堂」與「地獄」是夢的材料。他對他自己,以及最初那些非常好奇、微感震驚的讀者毫無保留。他對他自己或以後越來越多的大眾也沒有保留,但他對其他有所保留。他會突然停止最有趣的夢敘述,說道,非他自己的個人事情已經入侵。了解你自己吧,具反諷意味的德爾菲神諭這樣說,而說出這句話的哲人或祭司知道,就字語的充分意義而言,「了解你自己」就是了解每個人。了解你自己吧,教授說。他經常全心投入工作,累積了大量私密的新發現,包含在他令人印象深刻的著作之中。但了解你自己、說出所了解的事物,卻不僅引來世界各地的崇高醫生、心理學家、科學家和其他有名知識分子的辱罵風暴,還使得他的名字幾乎成為淺陋的嘲諷、不體面的玩笑,和眾人戲弄的對象。

67
西格蒙特(Sigmund),悅耳的聲音;不,其實是齊格蒙德(Siegmund),即勝利的嘴巴、聲音或言語。那是「勝利女神」、我們牆上的符號、我們的神秘符號、我們的書寫。那小小的銅雕,他桌子上那些排成半圓形的諸神或「別人所解讀的『諸善』」之中的那件他最喜歡的東西。「勝利女神」以及「無翅膀的勝利女神」,因為「勝利女神」永遠不能、永遠不會飛離雅典。雅典,一個立在一座小山上的城市;小山,大山;還有貝格街(Berggasse),小山Berg,以及小徑或街道或道路gasse。有老鼠簕(acanthus)葉子的圖案出現在直立的科林斯式柱頭的頂端,不是嗎?而拉丁文的acanthus和有關聯的希臘字akantha,意思是荊棘或刺。有一些圖案,是老鼠簕葉子的裝飾性象形圖樣,是很古典的符徵。據說,在荊棘的終端有一個荊棘王冠。

68
但是為了確定akantha的意思,還是查一下我們小小的簡略希臘辭典。是的——那是源自aké,即尖點、刃緣,因此也是一種有刺的植物,薊;也是一種荊棘樹。荊棘樹。我們的薊是所有荊棘樹的符號或印符嗎?也許,甚至是那獨特的、多刺的善惡知識之樹及其相伴的蛇。過去和現在有很多種類的蛇,其中有那隻「智慧」之蛇,它蹲伏在雅典娜女神的腳旁,也是她的屬性之一,像她拿在手中的矛(aké,一個尖點)——只不過我們無法確定的是,教授那座完美小銅雕的手一度握著的就是一根矛。它可能是一根棍子,或手杖。

69
你的棍子和你的手杖。在英格蘭,我們的北美菊蔓生在夏末的田野,沿著每條小路以及在每片林地邊緣蔓生著,或一叢一叢整潔地種植在花園中,我們稱之為Aaron’s rod。北美菊(goldenrod)讓我們想起黃金樹枝(Golden Bough)。在《希臘詩選》中,墨勒阿格(Meleager)認為,一直閃亮著自身亮光的黃金樹枝歸功於柏拉圖。教授在一個冬天的日子給了我一小枝植物。他說,他在法國南部的兒子寄給他(或藉由一位從法國南部回到維也納的朋友送達)一箱柑橘,其中有一些帶葉的樹枝。他認為我可能會喜歡。我拿了一枝,它本身就是一棵小小的樹,加上一串金色果實。我謝謝教授。至少我喃喃說了老套的話。「你多麼可愛……多麼迷人」,或諸如此類的話。他是否知道,或他曾經知道,或他根本不曾知道,我正在想什麼?我沒有說出我來不及去形塑成言語的話——或者,就算我有時間說出膚淺的「多麼可愛……多麼迷人」以外的語詞,我也無法相信我會說出來。言詞是存在的。字語正在歌唱。它們繼續歌唱,像一個殼中的回音之回音,很遠卻又很近;那是我的外耳的耳廓本體,以及綣曲的內旋或旋繞的腦殼,而在腦殼裡面是綣曲、複雜、隱士般的軟體,即腦體本身。思緒是某種東西──有時它們是歌。我不必去回憶語詞,我並沒有把它們寫下來。在一片硬骨或硬殼中的另一個軟體已經投射出這寫些語詞。有一首歌根據語詞而譜成,另一個歌唱著的腦殼形塑了它。不,不是舒曼的音樂,雖然它很可愛;有一首我們在學童時代唱的歌,是根據語詞譜成的另一首歌。甚至語詞不用音樂也兀自唱著,所以即使我無法辨認我們輕唱時的「音調」,但那並不要緊。你可知曉那個地方?
(At least, I murmured some platitude, “How lovely — how charming of you” or some such. Did he know, did he ever know, or did he ever not-know, what I was thinking? I did not say what I had no time to formulate into words — or if I had had time for other than a superficial “How lovely — how perfectly charming,” I could not have trusted myself to say the words. They were there. They were singing. They went on singing like an echo of an echo in a shell — very far away yet very near — the very shell substance of my outer ear and the curled involuted or convoluted shell skull, and inside the skull, the curled, intricate, hermit-like mollusk, the brain-matter itself. Thoughts are things — sometimes they are songs. I did not have to recall the words, I had not written them. Another mollusk in a hard cap of bone or shell had projected these words. There was a song set to them, that still another singing skull had fashioned. No, not Schumann’s music — lovely as it is — there was a song we sang as schoolchildren, another setting to the words. And even the words sing themselves without music, so it does not matter that I have not been able to identify the “tune” as we lilted it. Kennst du das Land?)

85
她會問問題。這首抒情詩的每一節都是一個問題或一連串問題。你可知曉那個地方?你可知曉那間房子?你可知曉那座山?
(She asks the question. Each verse of the lyric is a question or a series of questions. Do you know the Land? Do you know the House? Do you know the Mountain?)

你可知曉那座山及其雲橋?
(Kennst du den Berg und seinen Wolkenste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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