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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是說尼采的第二講。尼采一生寫作時間不長，大約是1872-1889年，28-45歳之間，最後10年的尼采是病人，輾轉於幾家醫院及家裡之間。

尼采的哲學其實不成系統，他的文字接近散文或隨筆，沒有按照學院派規範，而是隨性隨想而發，有時詞藻過份華麗，反而模糊重點，故而有脈絡而無嚴密組織。總的來說，由1872年《悲劇的誕生》開始，尼采生前共出版13本書，《反基督》、《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及《權力意志》是死後出版，其中《權力意志》爭議很多，不過「權力意志」四個字終究成為尼采思想的最大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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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分期來說，由藝術到超人，再到權力意志，這三個名稱雖然不一定能代表各階段完整內容，可以看出尼采思想的改變。

以上作品不是每本都有繁體中文，簡體中文可以找到全部。

由藝術開始思考人生

藝術，更精確地說是希臘悲劇在當時社會扮演的角色，由這個角度出發，探討現代文明的走向，是尼采在第一階段念茲在茲的。在我的分期中，《悲劇的誕生》及《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都在講希臘、日神、酒神等，《悲劇的誕生》是尼采第一本著作，出版於1872年，此時他還是巴塞爾大學教授，《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是死後出版，但其內文章都是在1872，73年左右所寫，所以都算是尼采早期產出。

早期的尼采為何如此關心希臘，不驚訝的答案是尼采從小接受完整古典教育，自己又是古典語言教授，希臘是他最熟悉的領域，尼采非常好古，他由希臘出發的哲學思考，就是以古非今，崇古卑今，而且那個「古」是蘇格拉底以前的古希臘。

《悲劇的誕生》探討的是如何在美感之中，顯得生命才有意義。什麼是『美』，若要取法於古的話，尼采認為只有蘇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臘才具備真美，尼采的論述完全是主觀的，那是什麼樣的年代？日神及酒神現象，尼采認為希臘悲劇的美就是日神及酒神二元對立面的抗爭結果，二元論一直是東西方哲學的基本論點，善與惡、陰與陽、表象與意志等，若真有真理的話，都是二元競爭的結果。在尼采的說法中，酒神是本源，日神是現象，酒神是世界或人生的本質，對應到日常生活，放眼所見的萬事萬物，都是可以歸結到日神現象的具體化。在藝術創作上，眼睛得見的，如雕塑、繪畫是日神藝術，沒有具體形象的，如音樂是酒神藝術。

至於為什麼是悲劇呢？即使現在，愈虐心的苦情悲劇仍是收視率關鍵，負面情緒永遠是激發共鳴不可缺少的藥引。早期希臘悲劇均以神話故事為題材，那些英雄總是逃不過悲慘命運，觀眾聽眾又始終為之撥動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就是生活為何總是艱難的？命運懸在頭頂上，它在那裡，為何無法改變？尼采認為在悲劇中有別於日神的力量是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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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命運搏鬥找到引領時代的超人

尼采第二個階段終結於《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我的說法是找到引領時代的超人，這本書不容易懂，但已經是尼采著作中，最有體系最易讀，它說的是超人總該誕生，總該來到世界引領時代，除了超人，你我都是末人，被統治被牽著鼻子走的末等人。古今中外的人類歷史中，超人如影隨形又總是不可缺少，不論強人也好，獨裁也好，有政治就有強人，尼采的說法是超人，如拿破崙就是，在中國近代史呢？我認為是蔣中正，不論你要稱他為蔣介石或其他名字也好。

由《人性的，太人性的》開始，尼采的寫作開始短文或格言，包括《人性的，太人性的》、《朝霞》、《快樂的科學》連續三本都是，有時寥寥數語，有時長達數頁，這與尼采離開巴塞爾大學後，在南歐遊蕩，進入幾乎背離社會，進入體制外的孤獨，身體又時好時壞有關，隨身帶著紙筆，走到哪想到哪寫到哪，積累大量筆記式短文。

做為病人，《朝霞》、《快樂的科學》如此陽光又正面的書名，著實覺得不像悲劇哲學家尼采該有的書名。與疾病的鬥爭，看來就像是尼采以文字與道德宣戰，與宗教為敵的鬥爭，在《瞧，這個人》〈為什麼我如此有智慧〉：

1880年冬天，也就是我住在熱那亞的第一個冬天，幾乎伴隨著極度貧血和虛弱出現了超脫和愉快，這種愉快和超脫帶來了《朝霞》這部作品。這部書體現出完全的明朗、愉悅乃至旺盛的精神，它不但與我身體上的極度虛弱同步，甚至與肌體的極度疼痛也同步。我連續三天三夜備受頭痛和咳痰艱辛的折磨，與此同時，我頭腦卻如辯證家一般清醒，對事情可以進行冷靜透徹的思考，而在健康時，我對這些事情的思考反而沒有進展，不夠敏銳和冷靜。

做為尼采的最大悲劇，就是過度思考後，不得不進入走火入魔般，病態式的昇華，如同尼采在《悲劇的誕生》所說，酒神帶來的醉，尼采就是需要完全醉倒，筆下文字愈發超前時代及驚世駭俗。當尼采說：「上帝死了」之後，我相信尼采是大病初愈的喜悅，他需要更多類似藥引或刺激，經常性投餵給他，如同懸樑刺股般，病人才更有力量，自我鞭策成為有毒的哲學家。

《朝霞》的副標是關於道德偏見的思考，為什麼道德是偏見？尼采說《朝霞》是在毫無煙硝味之下，打響了反對道德的戰役。此處的「道德」多數是指來自宗教的各式規範，「一切均為習俗，誰想超越習俗，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成為立法者」（朝霞9）。對現代人來說，習俗就是法律，當法律成為一種專業，我們的立法委員怎麼可以在沒有任何法律基礎及專業培訓，選上就當立法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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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樂的科學》中，也出現了永恆回歸、上帝已死，還有下一本書-查拉圖斯特拉的開頭，超人來了。

萬變不離權力意志

到了1886-89年，清醒的尼采離重病癱瘓不遠的前一兩年間，文字大量湧出，雖然頁數都不多，不過尼采開始小有知名度了，1888年應該是尼采最風光的一年，開始有各方學者、記者、劇作家與尼采通信，丹麥哲學家布蘭迪斯開講尼采哲學講座，大獲成功，尼采成了顯學，書賣得動了。

但尼采不能得意，遲來的肯定讓尼采自認我是上帝了。根據1888年尼采與各方的通信，因為終獲肯定，突然天降大禮，尼采忘乎所以，世界終於成為我的跨下馬，任我鞭策了，這是進入瘋顛的前兆，居然妄想刺殺剛上台的德皇威廉二世。1889/1/3在義大利杜林街上想要拯救一隻被鞭打的馬而昏倒，從此尼采進入只有自己的世界。根據後來的研究，經由外表症狀判斷，尼采可能得了梅毒，梅毒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被認為是絕症，梅毒會攻擊神經系統，造成失智或瘋顛。不過尼采病歷早已不知所終，總之1889/1/3後，尼采成為病人，從此再無產出。

《善惡之彼岸》副標是未來哲學的序曲，它與《道德譜系學》有個共同主題，就是主人-奴隸道德，又是二元論的架構，主人與奴隸可以替換為牧羊人與羊群、統治者、被統治者、資方與勞方，總之是主人方是價值創造者，奴隸方是接受者，甚至只有透過怨恨，才能創造價值，不論是否真的付諸行動。如此邏輯發展到日後不就是共產主義嗎？還真不是，不過二者非常類似。在職場上，就是出錢是老大，拿人手軟，為了一口飯，唯唯諾諾，就是最基本而普遍的奴隸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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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尼采死後才出版的《權力意志》很有爭議，因為經過尼采妹妹的編輯，雖然稱不上偽作，在學界仍然認為這本《權力意志》參考價值不高。不過「權力意志」四個字仍然是尼采留給世界的最大遺產，若以正式出版品而言，權力意志最早出現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二部「超越自己」說得頗多，如「在我看到有生命的地方，就發現有追求強力的意志，就是在奴僕的意志之中，我也發現有想當主人的意志」。人走一輩子，唸書學習，成長歷練，不都在武裝自己，武裝的目的就是為了追求目標或掠奪資源，包括進學校到畢業，工作拿薪水都是，老板出錢，有資格有權力命令屬下做事，也是權力意志，到了《善惡的彼岸》第36節說：「最後假定我們成功地把全部慾望的生活解釋為意志的根本形式之擴展與分枝，就是權力意志的根本形式的擴展與分枝」。尼采的意思是說人們日常生活，除了睡覺外，都在展現權力意志，所以「權力」兩個字不一定是統治者的權力，小到人們日常舉動，你想追哪個女孩、買哪支股票，也是權力意志。

歷史為何總是驚人相似，是永恆回歸，世界為何是現在的模樣，是權力意志。世間本無常，宇宙亦無理，人類就只是剛好存在，接下來還有更多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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