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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忘煙水裡--第二部:海市(1992年~2005年) 閃電結婚(45-17)
2025/11/04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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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海市兩個月,熊國度突然閃電結婚。妻子林如心是廣播電台記者,是熊國度之前在大廣廣播公司台南台的同事關雲介紹,是關雲大學時的學妹。小熊國度三歲。

林如心身高一百五十八公分,較望望高些,又較黃慧玲矮些。望望纖瘦,黃慧玲寬肩,林如心介於二者之間。算是體態勻稱,有些傳統國畫中女子的感覺。穿著上,望望最喜洋裝及長裙,黃慧玲愛套裝長褲,林如心則多半是膝下長裙。

熊國度出生高雄,在進入大廣公司之前,記憶中僅來過海市一次。大廣職場兩年,東奔西跑的記者工作讓他對此沿海城市較出生地了解更多,雖非識途老馬,卻也街廓熟悉,雖無竹馬同窗,卻有忘年相知,熟人熟事皆多於高雄出生及居住地。

兩年多前,黃慧玲離開桃園調返高雄前,熊國度去找她。「你可申請調高雄,你家在那,那也是我家。」黃慧玲鼓勵熊國度請調高雄,隨後熊國度雖向長官表達調動意願,但只期待南部,並未明指高雄,終於有一天,山城一口氣進補四名新記者,熊國度如願調往南台灣,並非高雄而是海市。他和黃慧玲的關係又重回到廣播電台年代,相同的公司和相鄰的縣市。

熊國度的婚宴平淡無奇,如同他的工作一樣,未選在高檔氣派大飯店,而是最稀鬆平常的里活動中心,主要仍是經濟考量。簡單的活動中心沒有天花板,只有和白牆一樣的樓地板,沒有冷氣,只有吊扇。簡單的婚宴流程不見儀文繁縟,亦無雅樂鏗鏘。請來的大廚外燴就和此城市眾多廟會一般,在活動中心旁搭建起臨時棚架,長長的大瓦斯鋼瓶連接圓圓的大鍋,十幾二十分鐘就能組裝成一個效率超高的戰鬥廚房;頭繫紅布巾身穿白吊掛的胖廚師,舞動手中大杓鍋鏟,架勢十足;鍋外揮汗如雨鍋內湯湯水水全混一起,菜餚羹湯你儂我儂不分油水汗水,反之最後總能將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餚送進食客胃裡,工藝完美結合,氣氛賓主盡歡。

「貓,一桌只有兩瓶啤酒,一人一口就沒了。」熊國度之前在大廣跑新聞稱兄道弟的記者方重義抱怨吵鬧,同桌警政記者全是熊國度初至海市打死不退的眾家死黨,人人力挺熊國度,命方重義閉嘴。「今天貓結婚,你他媽愛吃不吃,不吃滾蛋。」故意挑嘴只為吵鬧的方重義歡喜被罵,舞眉瞪眼爽快閉嘴。此桌雖非同事卻甚於手足,一概不挑剔吃喝最盡興。熊國度《合眾報》的同事雖也拚一桌,工作相近卻關係最遠,兩三下皆鳥獸散。熊國度不知是否因自己才返海市兩個月就扔紅炸彈炸死一堆人引發同事不爽;但結婚不都如此?紅毯行禮如儀,紅包炸人一次,至於是否被炸回來,將相貴胄販夫走卒,盤古造化各人各命,天地逕自風雨雪,人生難有公平事。

對林如心而言,生活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找一個至少看來穩當的歸宿。由於自己是廣播電台記者,平日和其他記者接觸的時間自然較多,熊國度較她大三歲,曾經是廣播電台記者,後來寫過幾家報紙和雜誌,靠著自薦進入《合眾報》,三十三歲的年齡正是工作事業開始衝刺的時刻,若夫妻倆同在海市新聞界,也算是生根立命。

若說林如心有抱負,眼前能看到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從廣播記者跳槽到報社記者,不一定要是《合眾報》、《新聞時報》的全國性兩大報,即使在海市的地方報──《海市日報》也可以。若夫妻都是記者,一個是全國性大報,一個是在地方有足夠影響力的地方報社,既受人尊重,也可利用關係建立人脈,或許以後能做個什麼小生意也不錯。

在大廣廣播電台節目主持人關雲介紹下,熊國度第一次和林如心見面是在一間需要脫鞋的咖啡廳。淺褐色的木桌木椅和深藍色的地毯,搭上彩色雕花玻璃,店裡有人在抽水菸,有伊斯坦堡的海風味道。熊國度後來才知道,那家咖啡廳的店名真的是叫伊斯坦堡,真的一字不差。

熊國度對林如心的第一個深刻印象是,林如心進咖啡店時的脫鞋動作,根本不是用脫的,而是用甩的。左腳立著地,右腳將正紅色的短跟高跟鞋甩到大門入口旁的木階下,然後右腳踩在木階上,再將左腳的鞋子甩在右鞋旁。熊國度覺得她的小腿很漂亮,甩鞋的動作也很酷。

還有一事也讓熊國度覺得林如心很有個性。那是在他倆認識一個月後,林如心帶熊國度去見她的父母,當時客廳裡正好有小強跑出來,林如心二話不說,從椅子上突然跳起,朝牆角衝了過去,在蹲下的同時,右手也伸了出去,拇指很快將小強壓扁在牆上,拇指還在牆上轉了轉,然後才用衛生紙清理牆壁兼洗手。殺完小強,林如心比手劃腳笑看熊國度。「還想跑?我的動作可是很快的。牠能逃到哪裡去?」此時的林如心像極了六0年代武俠電影《俠女》裡的徐楓,讓熊國度有些飄飄然。這個動作看在熊國度眼裡雖然有些噁心,但的確也很酷。如果結婚,林如心就是個家庭主婦,除了家裡不必買殺蟲劑,相信林如心應該是很有效率的家庭主婦。

當然,和林如心的結婚大事也已告知了黃慧玲。當紅粉知己聽聞熊國度將步入紅毯,遲疑數秒然後定格,電話裡靜悄得可以聽見空氣中電子流動的聲音。「怎麼這麼快?之前沒聽你說啊!」

「該來的遲早會來,路已至此,自然前行。」

在將結婚之事告知黃慧玲之前,這句話熊國度想了很久,他知道當黃慧玲接到消息後的第一個問題會問什麼,他也一定非說不可,但如何在短短幾個字就能交代,至少要有一半的清楚,卻也不能太模糊,於是就想了這句話。聽來有些像是將責任推給命運,像是無法改變的現實,當然,他也坦然面對。至少讓黃慧玲覺得他很坦然。

「這是你請調海市的原因?」

「沒有。當初我只請調南部,沒有指明地點,其他就聽天由命。」

在調往海市前兩天,熊國度去找黃慧玲。

「為何不來高雄?」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事一直很累,工作生活都有吧!後來就有一種想法,想找個沒有負擔的地方嘗試重新開始,如同碼表重新歸零。」

「人生不是碼表,很難重啟歸零,那只是替自己找一個段落暫且行止,然後另找一段起頭,像我們寫稿一樣。」

熊國度默然點頭。「我也知道人生無法從來,我只是打個比方,有那種想重新來過的念頭……」

黃慧玲斜瞅熊國度:「……是望望還是……和我有關嗎?」黃慧玲說出了一部分心裡的話。是一部分,不是全部。她知十三年來,無論熊國度對她,或她對熊國度,彼此都是對方心中的一部分,但此一部分在兩人心中各有比重,如同天平左上右下,時而接近均等,時而高低模糊,也就是這種模糊,讓熊國度如霧裡看花。

霧裡看花雖美,難以捉摸;霧裡看花雖美,仍有距離;因為霧永遠遮蔽了花,讓眼看不清,讓心生朦朧。或許待霧消散,花並非心中原先想像的那朵花,甚至根本就沒有那朵花,才發現內心期待過於美好,無數尋覓之後竟是一場空。如此是否不切實際,熊國度捉摸已久始終模糊,十三年了,他仍未尋獲答案,於是就放棄了花,但問題本質不在花而在霧,因為霧總遮遮掩掩久久不散,讓他一直看不清。

熊國度說「找個沒有負擔的地方重新開始……」,「沒有負擔」或許就是「沒有霧的地方」或「至少可以不再迷濛,讓自己看得更清楚的地方」。黃慧玲和他很近,但他倆之間一直有霧,當他得知調回海市,去找黃慧玲,就像那首他們都很喜歡的歌……風何時把霧吹散,讓我的天空看得更清楚……

就在那天,熊國度鼓起勇氣,對兩人之間的霧吹起了一陣風,小小的風。就在兩人和往例一樣喝交杯酒後,熊國度開口。

「交杯酒很近了,也很久了。儘管我們之間手勾著手,但就是有距離……」熊國度低頭,停頓數秒,再抬頭看著黃慧玲。「我可以抱妳嗎?」

這句話放在心裡很久,很重,說出來也不輕鬆。當話脫口而出,熊國度的心在跳,在等待,雖只一眸擦肩,時間竟如一生漫長。曾經天真的時候,熊國度覺得自己可以用一生等待這種未知,等待朦朧;即使寒燈紙上,梨花雨涼,他等風雪又一年;但,年年寒燈,歲歲雨涼,總待風雪無邊際,熊國度的心模糊了。

黃慧玲黯首垂眉,杯在手中圜轉,酒在觴內迴蕩,然後抬頭。「別說那個了啦!我們繼續喝交杯酒。」

就是這句話,淡雅一字片語,幽柔一顰一笑。結果是:「繼續喝交杯酒。」曾經同窗有情,再締絲蘿夢碎。熊國度覺得他和黃慧玲之間的霧吹不散,至少現階段看來很難吹散。既然吹不散,他要離開了,在撞及冰山之前要及時轉向,否則就可能立即沉沒,葬身海底,就像鐵達尼號一樣,畢竟這艘船在海上已航行十三年,也真的夠久了……

熊國度這樣想,黃慧玲也知道,至少知道其中一部分。所以她才問:「是望望還是……和我有關係嗎?」

熊國度笑笑。「都有吧……妳知道的,妳一直都知道……」

曾經靜待一世花開,盼卿落葉歸來,卻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雖未話語蹣跚,卻也心影幢幢。

或許就是這句話,或許兩人都有相同體會,黃慧玲並未參加他的婚宴,至少熊國度是這樣想的。

在黃慧玲心裡,她還年輕,記者的工作早已融入生活,在現實環境中穿梭。記者的特殊職業加上她迷人的條件,許多人將她捧在手中,很難沒有飄飄然的感覺。熊國度雖然個性幽默,兩人在一起總是有說有笑,也似乎總有聊不完的事,卻是個平淡而缺乏特色的人。在多數時間裡,熊國度總是一襲牛仔褲或寬垮的老古板休閒褲或西裝褲,甚至連西裝褲或休閒褲都分不出來;上半身是千年不變的套頭短衫或T恤,臉上掛著萬年不變一百五十度的塑膠黑框近視眼鏡,整個人平淡得如同地上灰色的柏油路,任何一面路旁紅磚牆都能輕易將他踩在腳下。

熊國度想拉近和她的距離,或許是因為望望走了,找她填補望望的空缺;但從另個角度看,似乎又並非如此,因為望望離開熊國度已經三年多,就算熊國度找她是完全無關望望的感情獨立事件,但這件事過去她也曾走過一次,就是在唸大二那年,熊國度問她:「我可以追妳嗎?」當時她說:「我很難追喲!」這一句話雖然並未明顯拒絕,卻傳達了一個訊息,就是她無法預料一旦答應了熊國度,未來會有怎樣的結果,那可是很可怕的,她得活得更精準一些,未來不能沒有彈性和退路。她正值三十二歲的黃金年華,可以先讓自己先綻放光芒,然後再決定自己需要什麼。

熊國度黃慧玲屢傳風月早非祕密。如今熊國度調至海市兩個月閃電結婚,事出突然必藏天機,同事皆心有疑猜口嘴不問,但也有白目同事在採訪辦事處戲謔嚷嚷:「你結婚了,那黃慧玲怎麼辦?她會不會拿刀殺了你?你可要小心。」然後從座位上彈起,拍桌輕笑狂笑。

「不會啦!」熊國度苦笑佯笑,但很想拿刀直敬白目同事。

婚宴當天,白目同事也到場,左顧右盼時站時坐。「黃慧玲怎沒來?黃慧玲怎沒來?會不會想不開?這樣代誌大條了,哈哈哈……國度,你要不要問問看黃慧玲為何沒來……哈哈哈……」

熊國度的婚宴就在混亂場面中度過,至於心中是否有亂,當然有;望望黃慧玲皆為亂源;但既已執子之手比翼雙飛,同德同心始琴瑟合鳴。他定要平亂,不能讓望玲之亂動搖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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