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去值班,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她好像女佣,我像少爺,坐在書桌前,蹺著二朗腿,「陳姐一直催婚,讓我很怕再見到她。」
她把垃圾掃進畚斗,「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總是要面對。」
「我一事無成,怎麼結婚?拿什麼養妻兒?」我自知斤兩。
她持畚斗往垃圾桶一倒,「拋卻你大男人的想法,試著去問對方,在意嗎?」
「妳呢?」我試問。
她拿畚斗、掃把往牆邊一放,「我有正當職業,固定收入,足以養家,讓你專心創作,來日成為大作家,我也跟著沾光。」
「如果我到老都出不了一本書呢?」我反問。
她拿水壺裝水,「你求好心切,文稿一修再修,有沒有想過原創才最真?改過就失味了。」
「我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只是自己覺得不好,出版社又怎會接納?」
她提水壺放在電磁爐上加熱,「你沒投過稿,怎知會被退稿?」
「我就是怕被退,會沒有寫下去的動力。」我道出我的隱憂。
「你行的,相信我,好歹我是老師,我評過的文章,絕對不會差到哪去?」她教的是小學生。
我的創作有這麼幼稚嗎?「等我完成這部小說再說。」
她走向我,「你之前不是完成很多部小說,如果你不敢投稿,我幫你投,結果我自己知道,不告訴你,有稿費,我就暫時幫你保管,哪天你不要我,這些錢全歸我。」
「前提是,能收到稿費,全給妳,我只要有寫下去的動力,就行了。」金錢,我不計較,只要彼此開心就好。
她挪了張椅子坐下,「那我們結婚後,你負責寫,我們賺的錢由我管理。」
「有錢再說。」沒錢,討論這個話題也沒用。
「我等你。」她連抽了幾張面紙,起身。
「等什麼?」
她擦拭書桌,「正式的求婚,而且是要讓我感動落淚的,不能太含糊就想交代過去。」
「我想……」
她勤快地擦桌面,「我讓你好好想,寫小說的人都很有創意,我相信你做得到。」
「我不是想這種事。」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雞同鴨講。
她邊擦桌子邊問:「不然你要想什麼?」
「我是不是應該先把病治好?」
她停下動作,盯著我說:「你想怎麼做?」
「應妳所求,向醫生報到。」
「哪時?」
「總要先掛號,才知看診的時間?」
「我曾問過同事,有沒有認識知名的心理醫生?同事給我一張名片,有記載看診時間,我查一下。」她把手中的面紙餵進垃圾桶,從包包裡找出一張名片,翻至背面的排班表,「明天下午有看診,我陪你去。」
「當老師這麼閒?」隨時都有自己的時間?
「學生都回家了,留在學校也是自己找事做,我向校方請個假就可以走了。」
「反正妳就是要跟?」
她笑說:「跟緊點,你才不會被護士拐走。」
「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我嚴肅地表示。
「事先的預防,比事後才處理,我選擇前者。」
「我有預感。」
「啥?不會真的發生吧!」她緊張。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呢?」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我可能會被留院治療。」
「有這麼嚴重嗎?」似乎是我多疑?
我舉例:「很多精神病患不都是住院接受長期的治療?」
她笑道:「我可以天天去看你。」
我微慍,希望她正視,「這不是看不看的問題?是失去了自由。」
「忍一忍,治好病才重要。」她滿心只想治癒我的病。
我嘆了口氣,「希望醫生只是開藥囑咐我回家準時吃,不然我的創作地方可能是病床了。」
她回以一笑。
為何我重視的問題?女生總是以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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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診療室。
我迎向坐在候診椅上守候的
她站起身,「真的這麼嚴重?」
我無奈地說:「我的問題主要在酒癮,醫生希望我留院治療,碰不到酒精,才能戒酒。」
「那要住多久?」她關切。
我回應:「一個月。」
「你住院的東西我會幫你準備,你就安心療養。」
「記得,幫我保密。」我不想讓「生命線」知道我的病疾,我好不容易成為志工,我不想因此被刷掉。
「你父母呢?不讓他們知道?」她問。
「我會打電話通知他們。」但我不會說我住院,我媽媽一定會擔心,我一直以來都讓她擔心,我很想盡孝,可是……我無能,媽,對不起。
「嗯!」
「妳幫我準備衣物跟盥洗用具。」我只能依賴她。
她微笑:「好,稿紙我也會準備一大疊,讓你寫個夠。」
「麻煩妳了。」我心沈重。
「怎麼跟我說這麼見外的話?」她微微地笑。
「習慣了。」我很想把她當家人,但我的心仍害怕,因為我的家人都在扛我給他們的負擔,我不希望我是她將來的負擔,我不想連累任何人,真的不想。
「要改進。」
「是,我會努力熬過這一關。」
她握緊拳頭,「加油。」
「我會的,先去辦住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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