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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生命線的日子(20)住院
2011/04/03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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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上。

我以餐桌當書桌,振筆疾書。

一名女病患走過來盯著我寫作。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有事嗎?」

「你是作家?」

我戲謔道:「文字工作者,寫書寫到發瘋。」

「難怪你會住院。」她說的煞有其事。

想不到我隨便說說,她會當真,應該是一個單純的女人。「妳呢?怎會住進來?」

「我被男友拋棄,自殘過幾次,我家人聽從醫生指示,強迫我住院治療。」她語出無奈。

我一聽,下意識地瞄向她的手腕,有好幾道刀疤,看來的確自殘過多次,「愛的愈深,傷害愈大?」

但自殘是最愚蠢的方法。

動機無非想引起男友的重視,也許目的達到,讓她食髓知味,一遭受男友冷落,便採取同樣的手段。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試煉,,男友可能會產生反感,不想陪她玩,漸漸疏遠,最終不相往來。

「嗯!我曾經想死,看著血在流,卻沒死,活著反而更難過。」她落寞。

「妳有沒有想過?妳嘗試了結自己的生命,卻沒死,表示妳必須活著。」我如是說道。

「活著幹嘛?」她口氣不悅。

「每個人活著都有其意義跟價值,而我們卻不知存在為了什麼?那是因為我們還年輕,歷練不足,無法參透其意,譬如妳為感情所傷,也許是一種經歷,讓妳成長。」我冷靜沈著地回應。

「是嗎?」她質疑。

我指了指太陽穴,「想一想,原來的妳是不是過的很開心?因為情變,人生才有重大的轉變。」

「嗯!」她認同。

我雙手一攤,「沒有他,妳的未來就不再精彩了嗎?」

「你有沒有失戀過?」

「妳覺得呢?」遭幹事拒絕,是不是失戀?

「一定沒有,才不了解我的痛苦。」

「是嗎?」我笑了笑。

「那你說說看,我的痛苦在哪?」她出考題。

我收起笑臉,嚴謹看待,「心被捅一刀,不痛嗎?」

「很痛?」她摸心口。

「受傷了,是不是要治療?」情傷療癒,她才有美好的將來。

「我的傷口已經好不了?」她心情沮喪。

為何不能治癒?「妳是不是每天都在回憶你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忘不了。」她冷淡地說。

「是難忘?還是妳不想忘?」我追問。

「我們曾經有一段很快樂的時光,自從那個女人介入後,一切都變了。」似乎第三者的出現,感情才會生變?

「妳覺得是那個女人搶走了妳心愛的人?」我續問。

「不是她,會是誰?」她眼中帶著仇恨。

「如果妳男友不喜歡她,搶的走嗎?」一個巴掌拍不響。

「所以是我男友的錯?」

「沒有對與錯?只有能不能接受?而妳是不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換成是你,你能接受嗎?」她反問。

我能不能接納?不重要,重要的是案主,我需怎麼做?對案主才有助益。「必須討論的是,為何男友會選擇她?而捨得離開妳。」

「我對他做的不夠好嗎?」她埋怨。

「妳覺得很好,但他未必感受得到妳的好,從他選擇了別人,為何而選?是不是一個思考的方向?」我引導她深思。

「你是說那個女人比我好?」她在比較。

誰好?誰不好?重要嗎?「妳很好,為了對方付出全部的愛,但有沒有想過?愛太多,有時是壓力,當對方無法回饋妳相等的愛時,壓力會成為壓死駱駝最後的一根稻草。」

「如果他很愛我,會有壓力嗎?」她質疑。

「這就是問題所在,他愛妳嗎?」這才是重點。

「當然愛,只是那個女人出現之後,才變的。」她入局太深,迷途不知返。

我需給她一條明路走。「如果他也深愛著妳,像妳一樣深愛著他,當有一個男生來追妳時,妳會變心嗎?」

「不會,絕對不會。」她斬釘截鐵。

「而他會,表示什麼?」對方意志不夠堅定,給予她的愛,不夠深。

「你的意思是他從來沒有深愛過我?」她總算體會到這一點。

「妳無聊時,可以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對她不見得有益,只能一步一步地引導她走出情傷,時間是最好的證明,耐心才能感化她。

「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寫作?」她點頭致歉。

「不要說抱歉,只要妳有問題,我們仍可繼續討論。」前提是她想談。

「你說的每一件事,我會好好思考,謝謝你陪我聊這麼多。」她致謝。

「不必客氣。」只要能幫到她,我就很開心。

「你的筆名是什麼?」她問。

我回說:「醉星。」

「等我出去,我一定會買你的書看。」

這點,她會失望。「我還沒出過書。」

「你寫書沒投稿?」她訝異。

我苦笑,「覺得寫的不好,不敢投。」

「我曾是出版社的小編,看過很多小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審稿。」她熱心,卻不苟言笑。

她壓抑自己,而我希望帶她走出傷痛,轉移她的生活重心,故我不客氣,「有勞妳協助。」

「我盡力。」她淡淡地說。

    ★      ★      ★      ★

「其實住院也蠻有樂趣的。」我露出笑容。

陳怡君難以置信,「你才住幾天,就住上癮?」

「我學輔導,跟我同病房的一個女生有感情上的問題,是我磨練的機會,期望能幫助到她。」我一心想助人。

她卻不高興,「你是病患,應該要好好休養。」

「我除了寫作,每天都要面對她,遇到問題,我很難坐視不理。」我面露難色。

「你要創作,還要幫她,有必要把自己搞的這麼累嗎?」她微慍地指責我。

「只要是有意義的事,累也值得。」我歡喜做、甘願受,毫不勉強。

她扳著嚴正的臉,「不要忘記你的身份是病人,你的責任是把病治好。」

「這幾天我都沒有喝酒的慾望,表示忙碌的生活能讓我忘記酒精的存在,或許讓自己忙,可以戒除酒癮。」我是這麼盼望。

「治好酒癮,卻累出病,那你不過是換病房而已。」她冷冷地說。

「有必要咀咒我嗎?」我可不想以醫院為家。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療養,錯了嗎?」她質問。

瞧她火氣愈來愈大,我趕緊滅火,「是,我會吃飽睡、睡飽吃,當一頭神豬,胖胖的出院。」

她順著我的話說:「那我們去量體重,出院時,你沒有胖五公斤以上,要怎麼給我交代?」

我一臉無辜說:「醫院的伙食我吃不慣,一個月的時間要達到妳設定的標準,真的很難。」

「我每天帶補湯來給你喝。」她好意。

我不屑,「妳以為我在做月子嗎?」

她聽了直笑。

「我該回病房了。」我轉身就走。

她在我背後,叮嚀:「別人的閒事,莫管,你是病人,別人也是,治病,交給醫生,你要寫作,也要有正常的作息。」

我頭也不回地說:「了解。」

她提高音量說:「務必要做到。」

「是,路上小心。」我揮了揮手,離她而去。

    ★      ★      ★      ★

走進病房。

我瞥了一眼那個自殘的女生,走向病床。

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望著天花板發呆。

我正想上床……

她喚道:「喂!我想通了,我很確定我男友很愛我。」

「喔!」她依然執著於前情。

她起身而坐,「我們明明很相愛,一定是那個女人使用妖術,我男友才會被她迷的團團轉。」

說人家是妖女?我正視她:「妳有證據嗎?」

「沒有,不過出院後,我會找徵信社調查。」她自以為是。

我朝床緣一坐,面向她,「妳剛剛在想這件事?」

「你不是教我無聊時,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沒錯,但她想偏了。「妳這麼聽話,我再給妳一個思考的方向。」

「嗯!」

我雙手合什,放在雙腿之間夾著,「妳是不是要活在這段悲痛的過去?」

「如果我男友回心轉意,我就不會悲痛了。」

我收手交疊在胸前,「妳住院這段期間,妳男友有沒有來探望過妳?」

「他很忙,沒空來。」她找了一個理由。

應該是不想來。「妳會不會很希望他來看妳?」

「嗯!」她落寞地點頭。

「期望落空,會不會難過?」我同理她的心。

「當然會。」

「妳有多久沒開心過了?」從來沒看過她的笑容,應該久未展歡顏。

「很久。」

「妳是不是一直在回憶過往?」處在悲傷的情境中,又怎會有一顆開朗的心?

「有時,沒有常常。」

「回憶時,妳會開心嗎?」

「有時會,有時不會。」

「哪時會?哪時不會?」

「交往時都很開心,但那個女人出現後,就不開心了。」

因而,是第三者的錯?「妳覺得繼續活在這三人習題中,會快樂嗎?」

「只要我男友回到我身邊,我就會快樂。」

她執迷,再探討此一話題,只是兜著圈子轉,未必有好的效果,「妳現在都以此為重心,沒有別的想法嗎?」

「你希望我有什麼想法?」

「當妳在手腕上劃下一刀,妳爸媽會不會很心疼?」傷在子女身,疼在爹娘心。

她靜默。

「若妳因此而亡,父母會不會很難過?」白髮人送黑髮人,人生一大悲哀。

她依然沈默。

「而妳男友有更加疼惜妳嗎?」如果有,她應該會很開心。

她無語。

「這些問題,妳不必急著回答,好好想想,再給我答案,好嗎?」我不急於一時,給予她充裕的時間思考,寄望她能想通,親情永遠不變,愛情禁不起考驗,隨時會生變。

「嗯!」她微微點頭。

討論告一段落,我爬上床。

「你還有多久出院?」她突然一問。

我回說:「日期不確定,必須等醫生指示。」我便可以恢復自由。

「我剛有偷看你的文稿,寫的很不錯,可以投稿。」表示獲得她的認同。

「是嗎?」

「如果你不敢投稿,我有個提議,你可以當作參考。」

「請說。」

「我們合作,我幫你出書,安排銷售的通路,有錢,我們一起賺。」她的建言頗有建設性。

不過,我有顧慮。「萬一妳又自殘,死給我看,沒賣出的書,我要怎辦?」交給資源回收嗎?

「反正你只是出稿,我出錢,書一上市,你就等著收錢,若不賣,你也沒賠,不是嗎?」她說的好像有道理。

我無從反駁,「完稿再說。」

她下床,走來我床旁,拿我的筆在空白稿紙上寫了一組手機門號與她的姓名,「這是我的電話,你隨時可找,我可是隨傳隨到喔!」

「嗯!」她叫王羽萱,蠻不錯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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