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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我婆娑」(Shall We Dance,1937)
2025/08/31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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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d Astaire(1899-1987)、Ginger Rogers(1911-1995)合演第七部歌舞片,導演是Mark Sandrich(1900-1945),詞曲出自Ira Gershwin(1896-1983)、George Gershwin(1898-1937)兄弟檔,其中「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提名奧斯卡獎最佳原創歌曲,輸給Bing Crosby(1903-1977)主演的「Waikiki Wedding」(1937)插曲「Sweet Leilani」。

這部電影還有一首插曲「Lets Call the Whole Thing Off」,更琅琅上口,名列2004年美國電影學會(American Film Institute,AFI)百年百大電影歌曲(AFIs 100 Years...100 Songs)第34名。

本片推出後依然賣座,但不及前一部「歡樂時光」(Swing time,1936)票房收入的一半,當時評論認為兩人合作對觀眾吸引力已然下降,時至今日真正看完後,無論音樂創作、舞蹈編排、服裝、道具、布景及演員陣容,各方面來看,仍會肯定這是兩人巔峰時期一流作品。

先說劇情,Fred Astaire演職業芭蕾舞者,隸屬巴黎一間俄羅斯芭蕾舞團,他其實是美國人,愛跳踢踏舞,舞團老闆兼Fred經紀人Edward Everett Horton(1886-1970)不准他再回歸踢踏舞,但Fred卻希望他跳的芭蕾舞能融合踢踏舞的熱情活力。

Ginger Rogers是專業舞星,也在巴黎工作,家裡的佣人是華人,資料顯示Emma Young,生日不詳,身形高瘦與Ginger Rogers差不多。Ginger很有個性,厭倦與一個又一個討厭的舞伴表演還要接吻,她決定結婚退出演藝界,Jerome Cowan(1897-1972)是Ginger美國經紀人,當然不希望她退休。

Fred Astaire對Ginger慕名很久,得知Ginger要坐船去美國,Fred立刻帶經紀人搭上同一艘船,有機會跟Ginger走在一起,彼此漸有好感,但同時輿論傳開Fred已密婚四年,且已生了5個孩子,夫妻倆正坐船去美國,全船旅客及工作人員皆認為每天與Fred形影不離的Ginger,就是他的妻子。

Ginger非常生氣這樣誤會,覺得被Fred利用以擺脫別的女人糾纏,立刻搭送信小飛機離開。但密婚消息已傳回美國,Fred與經紀人回到美國住同一家旅館,旅館樓層經理(Eric Blore,1887-1959)也幫他們安排房間在Ginger隔壁。

為終止兩人結婚傳聞,Ginger突發奇想,今天登記結婚,明天離婚,這樣即可終止記者追蹤兩人。

這電影有點諷刺演藝界虛假表象(美國人取俄國名字假裝俄國人在芭蕾舞團當台柱)、經紀人為留住賺錢藝人炒作新聞,劇情算是有較多層次推展,尤其合作6次以後,來到本片終於讓兩人結婚,且是Ginger Rogers主動提出,Fred Astaire當然受寵若驚,而結婚後隔日就要離婚,彼此都覺依依不捨,一門之隔在感情互動上有比之前細膩,以及兩人合作電影中一定會有的「誤會」,不僅前段談戀愛時必有一次,真正撞見「第三者」拉到婚後,以致Ginger不是黯然神傷,而是決意離婚,進而在末段交付離婚文件時,受Fred真心誠意感動。

演員搭配上,仿效「柳暗花明」(The Gay Divorcee,1934)、「禮帽」(Top Hat,1935)成功模式,Edward Everett Horton演Fred Astaire經紀人,總是盯著Fred當好芭蕾舞團台柱,但本質善良老實,每每相信Fred騙術,明明是穩穩的航行,被搞到暈船,他招牌式的「先同意後驚訝」表情反應,讓人想起他更常出現的劉別謙(Ernst Lubitsch,1892-1947)電影。

既然有點像「柳暗花明」(The Gay Divorcee,1934)喜劇模式,就會是一段一段的短劇對話,最委以重任的必然是Eric Blore,他講話聲調表情太可愛,搭配Edward Everett Horton,喜感加倍,尤其是被抓到監獄拘留,打電話求援的獨腳戲,看他又急又氣告知監獄地址,讓人哈哈大笑,卻也十分同情他倒楣的窘境,非常非常精彩。

惟本片沒有義大利人角色,所以之前很討人喜歡的Erik Rhodes(1906-1990)沒有回歸(其實他是土生土長美國人),取而代之是另一位不太像美國人的Jerome Cowan演Ginger Rogers美國經紀人,他也是唇邊細鬍、頭髮油光後梳、衣冠楚楚,但身形更高䠷,也較為世故老練、語帶機鋒,甚至行事風格不是那麼純然正派,好在他說話腔調非常優雅,且促成Fred Astaire追到Ginger Rogers,所以並不討厭。他後來在Fredric March(1897-1975)主演的「勝利」(Victory,1940),就真的是一個謀財害命的英國壞蛋,造型及口音完全不同於本片,但演技更有發揮。

Ginger Rogers在本片年輕俏麗兼具氣勢,身材穠纖合度,幾套連身長裙特別顯瘦,幾場家居室內戲,盡顯上流氣質不凡,甚至有點Katharine Hepburn(1907-2003)風格,當然Ginger在劇中有個性歸有個性,仍是親切可人,靈氣十足。

Fred Astaire在本片沒怎麼耍嘴皮子,最有趣的是在Ginger Rogers面前假裝俄國口音,以及郵輪甲板上遛狗追求Ginger Rogers,而唱「Beginners Luck」表達有幸與Ginger同船、「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碼頭訴情衷,保持一貫的可愛誠摯。本片Fred Astaire飾演芭蕾舞星,但他整個演藝生涯都對芭蕾舞蹈興趣缺缺,不過他幼年時學過芭蕾舞,在本片不時露兩下姿態動作,舉手投足頗有模樣。

其實這部電影每一段舞蹈都很有創意,包括Fred Astaire隨跳針的唱片跳踢踏舞,起先很快很快,然後轉速越來越慢,他也越跳越慢,甚至可以細看他怎麼點踏,及至唱片停止旋轉,他慢慢跌坐在地,小小一段仍是行家手筆。

而幾段長舞更令人回味無窮,編曲也好。

首先是Fred Astaire去船底輪機艙看一群黑人工人工作,聽他們演奏大提琴唱歌,興致一來,先是獨唱「Slap That Bass」,然後脫下外套開始跳舞,整個輪機艙都是他的舞台,搖搖盪盪在地板上跳踢踏舞,然後手背在後面,晃到階梯旁,一步接一步,越踩越高,再雙手拉住欄杆,一躍翻上樓梯走道,再跟著機械齒輪聲響,即興跳舞,機器聲就是伴奏,邊聽邊調整舞步,再沿著檯面旋轉繞行以終。

再來就是Ginger Rogers經紀人在旅館舞池幫她辦一場送別舞會,Fred與經紀人也受邀到場,全場暗下,聚焦Ginger Rogers,久久不移,她只好出場唱歌「They All Laughed」,唱完後樂團指揮請她表演舞蹈,且指名Fred Astaire當她舞伴,這一切都是為阻止Ginger結婚退出演藝圈,事先安排好的節目,Fred當然樂於配合,欣然愉悅跳進舞池,與Ginger Rogers共舞一曲。

Ginger以為Fred只會跳芭蕾舞,別急,Fred旋轉幾圈後,就開始跳踢踏舞,Ginger這次服裝搭配更好,短袖連身長裙,長髮及肩,髮夾整齊別住,拉著Fred一根手指不斷轉圈,最後一躍坐上鋼琴平台,甜美動人。同樣的,Fred Astaire無論如何旋轉,最後一拍都終止的恰到好處,正確到達目的地,左手一按反身坐在Ginger身旁,整個步伐設計非常精準,像是特技表演,但又如此流暢不露痕跡。

來到第三首舞蹈,為躲避記者採訪,兩人離開旅館,去到紐約中央公園閒晃,穿上滑輪溜冰鞋溜冰,然後坐下交談,先是「either」這個字,Fred唸/aɪðɚ/,Ginger唸/iðɚ/,引申到「neither」,Ginger再次糾正Fred發音,因而Fred唱出:「You say either /iðɚ/ and I say either /aɪðɚ/, you say neither/niðɚ/ and I say neither/naɪðɚ/. Either, either, neither, neither. Lets call the whole thing off.」,再來「potato, pot-ah-to」、「tomato, tom-ah-to」、「pajamas」、「laughter」、「after」、「Havana」、「banana」、「oysters」,一一點出兩種發音,這段一定要聽他怎麼唱,才會覺得有趣。

歌詞唱完,音樂繼續,兩人先是坐著以溜冰鞋點踏,接著起來並肩溜滑繞行,穿插踢踏舞,整段一鏡到底,如果滑倒一切重來,兩人在拍攝中都有瘀傷,結束前還要舉臂側身摔落草地。說到溜冰輪鞋跳舞,後來電影「美景良辰」 (Its Always Fair Weather,1955),男主角Gene Kelly(1912-1996)在大街上以溜冰輪鞋跳踢踏舞,平衡感更強,但論舞蹈編排原創性,Fred Astaire絕對是先驅。

而結局壓軸在芭蕾舞蹈完畢後,Fred Astaire身穿燕尾服出場唱主題歌曲「Shall We Dance」,同時與每一個戴著Ginger Rogers面具的女團員跳舞,驚喜發現Ginger本尊藏在其中,最後一分半鐘就是一一找尋她再與之共舞,交響樂團演奏流行舞曲,盛大隆重。

至於提名奧斯卡獎最佳歌曲的「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沒有搭配任何舞蹈,純粹是Fred Astaire獨唱獻給Ginger Rogers的情歌,片中兩人結完婚,夜霧朦朧來到碼頭,準備搭渡輪回紐約,想到明天要辦離婚,從此兩不相干,Fred輕輕唱道:「The way you wear your hat, the way you sip your tea. The memory of all that. Oh no, 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 We may never, never meet again on the bumpy road to love. But Ill always, always keep the memory of...」,鏡頭特寫Ginger眼眶泛淚,我竟然也被感動了。

本片作曲George Gershwin在本片上映2個月後,同時在為Fred Astaire下一部電影「舞蹈騎士」(A Damsel in Distress,1937)作曲期間,1937年7月11日因腦瘤去世,得年未滿39歲,多年後Fred Astaire、Ginger Rogers合演「金粉帝后」(The Barkleys of Broadway,1949),延用「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曲調,配上兩人依然魅力無邊的共舞,及至1970年代,Ginger Rogers在Johnny Carson(1925-2005)主持的電視節目「Tonight Show」受訪表示,所有她演出的電影裡,這首歌是她最喜歡的電影歌曲,並現場一展歌喉唱了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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