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2025)年前11月台灣新生兒出生人數為約9萬8,785人,創下歷史新低紀錄。以此趨勢推估,全年出生總數恐怕難以突破11萬人。少子女化儼然已成迫在眉睫的國安危機。新生兒人數屢創新低,意味著勞動力萎縮、扶養比惡化、社會保險與財政壓力同步升高。在此背景下,美國近期推出的「川普帳戶」(Trump Accounts)制度,成為台灣朝野政黨競相借鏡的對象。然而,「台版川普帳戶」究竟能否成為解方,抑或只是另一項疊床架屋的福利政策,值得各界審慎評估。

所謂「川普帳戶(Trump Accounts)」計畫係源自美國國會7月通過的《大而美法案》,本質上並非傳統的現金補貼,而是一項由政府啟動、以長期投資為核心的「兒童資本帳戶」。美國聯邦政府為特定期間(2025年1月1日到2028年12月31日)出生的嬰兒一次性存入1,000美元,並規範帳戶資金僅能投資低成本指數型基金,如共同基金或ETF,年費費率不超過0.1%,並嚴格禁止投資個股、債券及加密貨幣等高風險資產。此一制度的精神,不在於立即誘發生育,而在於替每一名孩子預先建立一筆「未來資本」,讓出身背景不再決定成年起跑點。

為解決少子化困境,台灣的藍白陣營提出的「台灣未來帳戶(Taiwan Future Account,TFA)」,以及民進黨立委倡議的「轉大人ETF」,都明顯承襲了川普帳戶的核心邏輯。那就是由政府帶頭,透過長期投資累積孩子成年後可運用的第一桶金。兩者差異在於制度設計與財政規模,前者強調一次性啟動資金與集中管理的國家基金,後者則主打政府與家長共同定期提撥(類似目前的退休基金制度),以台股ETF累積百萬元(台幣,下同)資本。

持平而論,這些構想本身並非沒有創意,也反映出台灣政策思維正從「一次性補助」轉向「長期資本形成」。然而,最大的爭議在於,是否與現行的生育補助、育兒津貼、托育補助及教育補助等福利政策疊床架屋?答案恐怕是有此風險。君不見,目前無論是中央或地方政府,早已推出各式各樣的生育補助、育兒津貼、公共托育、以及試管嬰兒補助等措施,若再新增一個涵蓋全民的投資帳戶,卻未整合既有制度,勢必造成資源分散、行政成本升高,甚至讓民眾認為多此一舉,最後仍無助於生育率的提升。

再者,更關鍵的問題是,財源從哪裡來?不論是千億元規模的「台灣未來帳戶」,或每年百餘億元的「轉大人ETF」,最終都指向公共財政。若只是仰賴年度預算,勢必排擠其他社福、教育或國防支出;若希望引入民間資金,則必須有清楚的治理、監理與風險分擔機制,避免變相圖利特定機構,導致弊案叢生。否則,原本為孩子設想的制度,反而可能淪為特定目的包裝下的政策噱頭。

至於「能否提高生育率」,恐怕更不能過度樂觀。國際經驗早已顯示,生不生孩子,絕非單純是錢的問題。國內年輕世代面臨的是高房價、低薪資、長工時、育兒支持不足,以及對未來前景的不確定感。即便孩子18歲時能拿到一筆錢,對當下是否敢生、能不能養,影響仍然有限。因此,台版川普帳戶若要有效,定位必須非常清楚,它不是生育補助,更不是一張政黨開出的昂貴且空洞的政策支票,而是一項世代投資工具。

因而,在政策設計上,第一,應避免全面撒錢,優先鎖定中低收入或弱勢家庭,並與現有「兒童及少年未來教育與發展帳戶」整合及進一步優化,而非另起爐灶。第二,財源必須制度化,例如結合長期財政規劃、主權基金或公私協力(包括企業及富人捐贈等),而非年年靠預算撥補,導致財政惡化。第三,帳戶的投資標的、費用率、治理結構須高度透明,徹底隔絕政治干預,才能建立社會信任。第四,必須與托育、教育、勞動與住宅政策同軌並行,才不會流於多頭馬車,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