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钟楼
照片引用来源：xinmedia
《春之聲圓舞曲》音樂結束後，曉荷回座用餐，一邊望著隨第二首舞曲起舞的賓客．
當第三首柴可夫斯基《花之圓舞曲》響起時，李瀚前來邀請，便再度步上舞池．
‘曉荷，妳的華爾茲進步得很快，比上個月練習時純熟多了．’
‘我跟盈盈在家兩人互為舞伴，每星期都複習好幾天呢！’
‘如果以後妳們參加舞會，就不怕沒有男伴邀舞了．’李瀚笑道．
‘別糗我們了，我到現在只有圓舞較熟練，其它交誼舞仍舊陌生呢！’
‘慢慢來，久了自然駕輕就熟了．’
席上的甄氏母女看到舞池的兩人，雙眼又亮了起來．
‘媽媽，看！’甄實指著舞池，：‘關曉荷跟她的新舞伴聊得多開心啊！’
‘真的欸！’甄夫人的視線瞟著明禮，‘這名新舞伴是哪家公子啊？’
‘我不認識，’甄實眼角餘光也斜視明禮．‘可能是她新征服的愛慕者吧．真羨慕關曉荷的魅力，剛到會場不到一小時，就有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這妳就不如她了，關曉荷的異性緣多好，彷彿花蝴蝶，男友一大堆，妳要好好向她學習啊！’甄夫人對女兒使眼色，暗示明禮正盯著舞池瞧．
‘媽，妳說到哪裡去了？我可是那種喜歡上一個男人，眼中就只有對方的女人，異性緣好壞與否，我根本不屑一顧！’
‘媽媽向你道歉，竟然誤解妳了．看來咱們真是母女，對感情都是一心一意呢！
明禮坐在位置上，臉色陰沉地喝著悶酒．期間幾位熟人想介紹舞伴給他，都被他拒絕．
忽然間，他站起來，走到盈盈面前，向她邀舞．盈盈雖有些驚訝，仍點頭接受．
兩人在舞池旋轉時，盈盈注意到明禮一臉嚴肅，跟往常明顯有別，視線常飄向舞池的另一方．
‘有心事嗎？’她試探性的問．‘看你悶悶不樂的．’
明禮回過神來．‘我今天下班後，又趕來參加洪老夫人的大壽宴會，覺得有些疲倦．’
‘要回座休息嗎？’
‘我還沒累到連跳一場舞的精力都沒有．’
盈盈看明禮並無聊天的意願，沒再說話．面對一個情緒不佳的人，最識相的做法是保持沉默．
兩人下場時舞曲已演奏一半，因此沒多久就結束．
曉荷回到位置，繼續用餐．這時回座的盈盈問道；
‘看來明禮心情不好．剛剛他跟我跳舞，繃著一張臉，也沒說幾句話．’
曉荷瞄了鄰桌一眼，聳聳肩．‘誰知道呢？他這個人一向陰晴不定．’
不久．洪滔來履行他的承諾，向曉荷邀舞．
‘不好意思，’他態度殷切地向盈盈致歉．‘我跟關小姐跳完後，再邀妳上場．’
‘沒關係，你請便．’
洪滔興沖沖的帶著曉荷上場起舞．坐在位置上的甄氏母女又開始點評了．
‘想不到關曉荷又降伏一名男人了！’甄實對母親悄聲說道──當然是用能讓明禮聽到的音量．
‘看！那人的手摟得多緊啊！’甄夫人附和．‘我要是不認識關曉荷，還以為他們是夫妻呢！’
‘那男人是誰？’
‘好像是洪老夫人的長孫，名字我忘了，但已經結婚了．’
‘甚麼？’甄實故作驚訝狀．‘對方有老婆了！那關曉荷怎麼敢和他那麼親熱？
要是洪少奶奶看見了，不生氣才怪！’
‘下等出身的人哪有甚麼教養，就算讀到大學畢業，只要看見有錢人，就像貓狗似的，立刻沒有尊嚴的撲上去！’
明禮驀然起身，‘失陪一下，室內有點悶，我到外邊透透氣．’
甄實跟母親對視一眼，兩人嘴角得意地彎了起來．
［共舞］
明禮走到會場外右邊的走廊，望著位在庭園的圓型噴泉．
飯店的燈光將噴泉映襯得晶瑩璀璨，那灑落的水花營造出一股朦朧的幻象．
今晚他的情緒不佳，看到曉荷與其他男人共舞時，更感到鬱悶．
因此明禮來到室外，希望室外沁涼的初春空氣能讓心情平靜下來．
近來他常陷入沉思，可是卻不敢去鑽研原因，因為害怕必須面對自己懷疑已久的某項事實．
明禮繞著會場外的走廊漫步著．會場又一首舞曲演奏結束．他決定回去室內．
當明禮走到大門時，卻發現有名年輕女子，穿著白色晚禮服，披著羊毛披肩，背對著他，正站在方才他靜思之處，眺望著飯店的庭園．
明禮乍看以為是盈盈，但隨著腳步漸近，卻發現身型有異，這女子較為苗條，應該不是同一人．
不過對方窈窕的曲線吸引他的注意，明禮凝視著，覺得自己似乎曾在何處見過，卻想不出是誰．
明禮又靠近幾步，這時那女孩轉過頭來了，她竟然是──曉荷！
＊
十分鐘前．
當音樂結束時，洪滔送曉荷回座．他讚美道：‘曉荷，妳的華爾茲跳得真好啊！’
‘你過獎了，我上個月才開始學習，舞步不太熟，靠著盈盈幫助才敢上場．’
‘這證明妳們兩個有天分！能跟妳們共舞是我三生有幸．’
曉荷跟盈盈尷尬笑笑，杏兒堂哥誇張的動作與表情讓她們覺得有些彆扭．
這時遠方有人喚他．
‘啊，母親叫我，我先過去一下．盈盈，待會我再來找妳跳舞．’
洪滔匆忙離去，曉荷終於鬆了口氣．盈盈詢問剛才跳舞的情況，曉荷悄聲告知她的困窘．
‘甚麼？洪大哥的手摟住妳的後背時，指頭好像在搔妳？’
曉荷點點頭，‘我跟別人跳舞從沒碰過類似情況，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盈盈身體抖了一下．‘我也答應洪大哥的邀舞了．聽妳這麼說，真不想跟他跳．
但他是杏兒的堂哥，又不好意思拒絕．’
‘妳可以先跟別人跳，待會再以身體疲累為理由拒絕他．’
曉荷轉身向峻肖道：‘學長，妳今晚都還沒跟盈盈跳呢！’
‘我正想邀妳跳下一首舞曲．’
‘我跳過三場了，想到外面休息片刻．你先跟盈盈跳，待會再換我吧．’
峻肖應允了，跟盈盈步下舞池．
曉荷起身，圍上羊毛披肩，來到會場外的左方平台，望見圓型噴泉被飯店燈火映照得耀眼奪目，水花宛如天女灑下的花瓣．
原本她擔心出席這種社交場合是否會出糗，還好上天保佑，今晚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並未做出不得體行為．
曉荷呼吸著四月涼爽的空氣，任思緒漂流著．幾分鐘後，她決定回到會場．
當曉荷轉過身來，卻猛然看見明禮正站在五米外的距離直視著她．
他的表情彷彿是在觀察一名不認識的陌生人，眼神迷濛．
曉荷的反應從起初的詫異，疑惑，逐漸轉為冷靜．
兩人整整對視將近三十秒，時間長到連他們事後回想起來都覺得訝異．
‘你在看甚麼？’曉荷挑了一下左眉，打破沉默問道．
明禮回過神來，表情變為輕蔑．
‘看到背影，我還以為是哪位西安大家閨秀，結果轉過頭來，才發現是個沒教養的小戶女子．我識人的眼光真是差啊！’
曉荷聽了，並沒生氣，反而冷笑道：‘我這個沒教養的小戶女子，卻在唐公館擔任家庭老師，負責把唐家外孫女教導成一名有教養的大家閨秀呢！’
曉荷揚起嘴角，雙眼直視迎面而來的敵意目光．
‘妳的嘴巴就像把利刃，跟往常一樣鋒利，真是得理不饒人啊！’明禮瞪著曉荷．
‘既然有理，說話自然合理，當然不會失禮．’
會場內的音樂再度響起──是小約翰施特勞斯的《維也納森林的故事》．
‘失陪了．’
曉荷走向大門，準備返回室內，手臂卻猛然被明禮抓住，嚇了她一跳．
‘你幹什麼？’
‘邀舞．’
曉荷怔怔的望著他，唐明禮竟然找她跳舞！這男人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我拒絕！’曉荷甩掉明禮的手．
‘妳不該覺得榮幸嗎？能被我這個名門公子主動邀舞？’
又來了！曉荷白了他一眼，這種傲慢又自戀的態度著實讓她反感．‘榮幸？你是孔雀嗎？真是自我感覺良好．’
‘我難道說錯了嗎？有多少女人想跟我跳舞呢！’
‘可惜，敝人剛好例外．對你的魅力──我免疫．’曉荷走向門口．
‘妳還是很怕我．’明禮在她身後道．
曉荷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我不是怕你，而是看你不順眼．’
‘既然如此，那妳就更應該接受我的邀舞，因為跳舞必須面對面，如此一來，妳就可以測試自己有多討厭我了．’
甚麼歪理？曉荷在心裡叨絮著．明禮突然走向前來，再度抓住曉荷的右手．
奇怪的是，曉荷這次沒甩開明禮的手，身體反而下意識地配合起對方動作．
等她回過神來時，兩人已隨著音樂轉動．
‘看來妳真的不怕我．’明禮嘴角彎起那嘲諷的弧度．
‘為何要怕你？’既然已聞樂起舞，曉荷心想就跳完這首曲子吧．‘唐先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
‘真是伶牙俐齒．’
‘只有碰到你才會這樣，否則我可是自認拙於言辭呢！’
兩人直視著對方眼睛，既像在顯示自己並不懼怕對方，又彷彿想看穿對方的內心思緒．
‘為何突然向我邀舞？’曉荷問．
明禮面無表情．‘剛好聽到音樂響起，就順勢請妳跳舞了，這是禮貌問題，而我是個有教養的人．’
曉荷覺得明禮並沒說實話．但她不想再追問原因．
‘妳在看甚麼？’明禮問．
看你啊──曉荷原本想這麼回答，但覺得太直接，便改口道：‘你不是說面對面，就可以測試我有多討厭你了？’
‘所以妳到底有多討厭我？’
‘就跟以前一樣──不多也不少．’
明禮沒再說話，曉荷也保持沉默．
前者是因為近來被眼前的女孩擾亂心境，擔心顯露內心想法，決定不再多言．
後者則是懷疑到明禮對她的感覺可能正在改變，感到有些惶恐，因此不想多話．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跳著舞．
舞曲結束時，盈盈剛好出來．當她看見眼前的景象時，不覺大吃一驚．‘你們在這裡幹甚麼？’
兩人連忙分開．明禮有些慌張地回答：‘因為室內音樂響起，關老師剛好也在室外，基於紳士風度，我就邀她跳舞了．’
盈盈狐疑地將視線移向好友．曉荷尷尬地囁嚅：‘對…對啊，既然男士邀舞，基於禮貌，我只能接受．對了，妳怎麼出來了？’
‘有位男客人想請妳跳舞，所以我出來找妳，誰知看到你們在共舞！’
‘既然這樣，我就進去吧．外面有點冷了．’
曉荷匆匆忙忙走入會場．盈盈跟在後面，滿腹疑竇．
剛才在室內，曉荷為了避免跟明禮同桌，還特地換位置，怎麼一到室外，他們竟然一起跳舞了！
這兩人到底發生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