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墙

照片引用来源：新华网

第十八章、［回程］

 

曉荷吃完早餐，再到二樓探望小軒，確定她身體已恢復得差不多後，決定回家．

 

‘老師週一再來看妳囉．’

 

‘老師再見．’小軒笑著道別．

 

九點半時，明禮把車開到門廊．正當他下車要去喚曉荷時，一輛出租車駛進公館，在門廊旁停下．

從車裡走出一名女士──原來是劉媽．她剛探親回來．

出租車司機是熟人．假如老張不在，唐家常喚他們的車子．

劉媽吩咐司機把她帶回來的大包小包提到門廳去，順便到廚房喝杯熱茶再走．

 

‘我一大早就從扶風搭火車回到西安，再轉公交，最後坐出租車回到唐公館，真是累死我了．’劉媽嘮叨著．突然她看見曉荷從大門走了出來：‘關老師怎麼在這裡？今天不是週六嗎？妳沒休假？’

 

明禮解釋昨天小軒發燒，曉荷在唐家照顧她的經過．劉媽一臉驚訝．

 

‘什麼？小軒發燒？為何沒告訴我？’

 

‘傭人不想讓妳憂心，’明禮答．‘況且妳今天就回來，到家自然知道．’

 

曉荷道：‘您不用擔心，小軒已經退燒了，食慾旺盛，早餐還吃了一堆東西呢！’

 

劉媽鬆了口氣．‘那就好．’

 

這時又有一輛紅色轎車駛到門廊旁邊停下，一名時髦女郎走了出來──那是甄實．她瞄了在場人士一眼．疑惑的問道：

 

‘怎麼大家都站在這裡？’

 

‘劉媽剛從扶風回來，關老師正要回去．’明禮答．

 

‘今天週六，小軒不是沒上課？’

 

‘因為關老師昨天在唐公館過夜．’劉媽道．

 

甄實嚇得差點把手提包掉在地上．‘關曉荷在這裡過夜？’她杏眼圓睜，驚惶地看看曉荷，又望望明禮．

 

‘妳別誤會，我只是在這裡照顧小軒．’曉荷平靜的回答．不過看到甄實浮誇的反應，她覺得相當好笑，這女人真是戲劇化．

 

‘到底是怎麼回事？’甄實惶惑的盯著明禮．

 

明禮再度解釋曉荷照料小軒發的經過．甄實聽了，仍疑信參半地瞅著他跟曉荷．

 

‘我要去探望一下小軒嗎？’

 

‘不用了，小軒剛恢復，讓她多休息吧．’明禮道：‘對了，妳找我做甚麼？’

 

‘今天是週六，你沒上班，我想約你去看電影．’

 

‘抱歉，小軒生病，恐怕我沒心情出去玩．而且現在要送關老師回家．’

 

‘什麼？’甄實又驚愕地叫道：‘為何你要送她回家？關曉荷不是都搭公交車下班嗎？再說唐家也有司機負責接送．’她嫌惡的斜睨曉荷一眼．

 

‘老張休假，去看孫子了．今天關老師原本放假，卻好心留在公館照顧小軒，唐家應該親自送她回去．’

 

‘我也這麼想，’劉媽笑著附和．她若有所思的觀察甄實，認識她數年，這位富家千金的言談總讓她感到不舒坦．‘關老師願意犧牲自己的休假時間，在這麼寒冷的日子陪伴學生，真是太好心了！少爺，你一定要好好補償人家．’

 

‘我打算多給她三天工資．’明禮答．

 

‘那看電影怎麼辦？’甄實撒嬌的問．

 

‘下星期吧，我再請妳，當作今天的補償．’

 

‘好吧．’甄實無奈的接受．

 

曉荷靜靜的觀看眼前這一幕，每次碰到甄實都沒好事，這女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損她幾句，但她並不想平白受氣．

曉荷低頭思忖，突然靈機一動．既然甄實最在意唐少爺，那就從他身上下手吧．

這時明禮打開車門，請曉荷入座．她走到車旁，故意瞟了甄實一眼，先引起她注意，然後露出一臉甜美的笑容，刻意用最溫柔親暱的語調，對唐少爺道：

 

‘謝謝你，明禮先生，要麻煩你送我回家了．’然後坐進車內．

 

明禮愣住了，他從來沒見過曉荷以這麼柔順的態度跟他說話．

甄實也詫異的瞪著曉荷，心想這女人在搞甚麼鬼？為何對明禮的表情突然變得那麼諂媚？

明禮坐進車裡，對劉媽跟甄實道：‘我們走囉．甄實，咱們下週再見．’

 

‘再見！’曉荷從車窗笑著對甄實招招手，看到她不知所措的表情，讓她有種報復性的快感．‘明禮先生，我們可以走了．’她又婉媚地道．

 

明禮駛著轎車離開了，留下憤懣的甄實．她跺腳叫道：‘氣死我了，關曉荷這死妖精！’

 

‘甄小姐，妳要進屋坐坐嗎？’劉媽問．

 

甄實吃了一驚，她竟忘了有人在身旁．既然正在追求明禮，自然要留給唐家傭人好印象．免得他們在背後說她壞話．甄實轉過身，露出靦腆的笑容．

 

‘謝謝，不用了．明禮哥不能陪我出去，那我還是回家吧．再見．’

 

甄實坐進自己的紅色汽車，忽然瞥見車內有瓶法國保濕面霜，這是昨日甄夫人託她購買，但忘記拿給母親．甄實盯著保濕面霜，突然心生一個念頭．

她取了面霜，走出車外．

 

‘劉媽！’

 

劉媽正要入屋，聽到呼喚，轉過身來．‘還有事嗎？甄小姐．’

 

‘這瓶保濕面霜是法國舶來品，我買了兩瓶，一瓶給我母親，這瓶就送妳吧．’其實她只買了一瓶．

 

‘不用了，甄小姐，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沒關係，我多買一瓶，就給妳吧．

您是明禮哥以前的保姆，現在又負責照顧小軒，對唐家重要性不可言喻．

這罐面霜就當作感謝您替我照顧明禮哥跟小軒的禮物．好了，您別拒絕，我走囉．’

 

甄實匆忙趕回去，開著轎車離開了．

握著方向盤，她兀自笑了起來，相信這老媽子日後會在明禮面前幫她說好話的．

 

望著甄實的紅色汽車駛向公館大門，劉媽低頭看著手中的法國面霜．

作為感謝我替妳照顧明禮哥跟小軒的禮物？劉媽嘴角輕蔑的揚著，妳當妳是誰啊？

 

劉媽走進主屋，準備到廚房跟廚師討論今天的午晚餐．

這時一個女傭從走廊經過，她喚道：

 

‘園潤，過來一下．’

 

‘有什麼吩咐嗎？’園潤人如其名，是個圓潤豐滿的女孩．

 

‘這瓶保濕面霜給妳，是法國舶來品喔！’

 

園潤一臉詫異．‘您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甄家千金送我的．我年紀大了，再說平常也沒用這東西，就送妳吧．’

 

‘這麼昂貴的東西要送我，’園潤喜出望外．‘真的嗎？’．

 

‘當然！妳最近不是交了男友嗎？女為悅己者容，要好好保養自己啊．’

 

圓潤笑得很燦爛．‘謝謝劉媽．我今天是碰到什麼好運，竟然收到這麼棒的禮物，而且還是法國貨呢！’

 

‘記住，別告訴其他人，免得別人說我偏心．’

 

‘遵命．’

 

望著園潤滿心歡喜地拿著面霜走了，劉媽鬆了口氣，終於擺脫這種會帶給她壓力的東西．

想利用我來討好少爺，妳慢慢等吧！

 

 

＊

 

 

坐在車內，兩人默然不語．曉荷只想趕快回家，而明禮卻思量方才她反常的舉動．

 

‘剛剛妳是哪根筋不對，態度突然變得那麼溫柔？’

 

正在沉思的曉荷楞了一下，才意識到明禮所指何事．‘甄實對我一向不客氣，喜歡嘲弄刺激我，我只是藉機回敬她一下罷了．’

 

‘所以妳利用我報復甄實？’

 

‘可以這麼說．’曉荷直言無諱．

 

‘妳該不會是在吃醋吧？’明禮直視著車子前方，表情若無其事的問道．

 

曉荷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明禮，彷彿他說他是外星人似的．‘吃醋？吃誰的醋？’

 

‘吃我的醋，因為甄實對我太好了．’明禮一臉得意．

 

曉荷笑了出來．‘你在痴人說夢嗎？我吃你跟甄實的醋？唐少爺，你的確是天驕之子，無論外表或家世都很出色，可惜我對你不感興趣！’

 

明禮沒料到曉荷的回答竟然這麼直截了當．不留情面．

 

‘妳對我當然沒興趣，因為關老師的目標早就訂好了──那就是峻肖學長！

他的外貌跟出身都是上上之選，如果能成為他的妻子，等於飛上枝頭當鳳凰！’明禮想到昨晚在小軒房內撿到的紙條，心裡頗不是滋味．

 

曉荷本想否認，但轉念一想，以明禮的性格絕對不會相信，那乾脆給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吧．‘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承認了吧！甄實說的沒錯，妳果然是個工於心計的女人，一心想釣個富家公子嫁入豪門！幸好我早打了預防針，不會被妳的奸詐所蒙騙！’

 

甄實！這女人在我背後捏造了多少黑謠？只為了唐明禮嗎？

何必呢？妳要追就追，幹嘛扯到我？我對他又不感興趣！

 

‘隨你說吧，我不在意．’

 

‘默認了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你對我早就帶有偏見，我又何必浪費唇舌解釋？

想從你口中聽到公正的言論就像對著空中畫樓閣，根本不可能’

我現在該在意的，是那些在意我的人的在意，而忽略那些不在意我的人的在意．’

 

‘哈！竟然說起繞口令來了！’

 

曉荷沒再回答，雙眼盯著車窗外，一個巴掌打不響，沉默或許是這場爭論平息下去的最佳方式．

好心留在唐家照顧生病的小軒，竟然還要受這種莫須有罪名的氣？

我跟唐明禮果真是冤家，早知道就搭公交車回去了．

 

明禮看見曉荷不語，態度冰冷，也沒再說話，以免自討沒趣．

他發現最近看到關曉荷，心情容易變得浮躁．

對方好心看顧小軒，本該感謝人家，結果卻吵了起來．

我真那麼討厭她嗎？為何每次看到她矜持的外表，總有一股刺激她的衝動？

明禮搖搖頭，乾脆明天提前跟甄實出去吃館子吧，至少跟別人約會時，他的腦子不會浮現關曉荷傲慢的面孔．

 

直到抵達宋公館前，兩人沒再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