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餘



背信棄義是可恥的。

線坐在光線昏暗的地下室裡，手裡把玩著一隻裝著白開水的

高腳酒杯，聽著他根本叫不出名的古典音樂，幽暗的旋律和色調。

一直以來線都是個簡單的人，從來都不深刻。

這是個混亂的世界，一切都被打亂了，或者說是，再沒有人

去在乎那些規則，每個人都在按著自己認為的規則在做事。

每個人。這裡的人是一種狹義的概念，遠遠小於兩條腿走路

的動物。

線像往常那樣的平靜，也許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表情，背信棄

義的必須受到懲罰。

線喜歡沒有負罪感的殺戮，就像他幾個小時前做的那樣。

子彈穿過便帶走溫度，來不及痛苦，這是線的藝術。



事實上，你所看到的是一個平凡的世界，就像我們生活的這

個。

有繁華也有冷清，有幸福也有痛苦。

有好人也有壞人，有白道也有黑道。

真的很像我們的這個世界，它們是並存的，從來都沒有界線，

所有對立的都是統一的。



面對著一大堆的代碼，並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感到興奮，即使

是線也一樣會感到枯燥乏味以及頭痛。

作為程序員的線平凡的一塌糊塗。

不喜歡穿西裝打領帶，而是喜歡穿牛仔褲，體恤衫，甚至還

有踩踏拖鞋的嗜好，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很邋塌。

還好，現並不在一個什麼正式的大公司上班，而是在一個親

戚的小公司裡混飯吃。

既然是混飯吃，所以大家都很隨意。



當莊周在想夢與現實的區別的時候，很多人都對關於職業與

業餘的區別的認識已經很深刻了。

只也是為了養活自己，而業餘是為了做真正的自己。

當然，這裡的人也是狹義的人。



我們看到黑暗在一直一直的追逐著光明，於是晝夜交替。

晚上十一點入睡的線，在凌晨五點還在睡著，這是一個安靜

的夜晚，甚至都沒有夢。

睡了，醒了，時間便過去了。

好像並沒有發生太多的故事。

好像。好像與現實的區別沒有人能說清楚。

線離開了床之後到了抽水馬桶上，這是一直以來的習慣。

這是新的一天，沖掉昨天的污穢。

雖然還是骯髒的，至少感覺會好些。



川說過的，這世界需要新的秩序。

然後他打亂了舊秩序，卻沒有建立新秩序，於是留下的是混

亂。

傳說他是個留著大鬍子的大漢，是個強壯和智慧的人。

可是，川在死的時候也只有十七歲，沒有人相信那具乾瘦的

屍體就是川。

十七歲，死於夢想與現實的差別，死於絕望。



坐在早點店裡喝豆漿吃油條的人人二十三歲，頭髮雜亂。

線從來都不知道乾淨有什麼用，就像他一個星期才洗一兩次

臉，以及一兩個月才洗一次頭一樣。

幸運的，沒人在乎這個，至少這一片的人都不在乎。

這是城市邊緣的貧民區，臟一點亂一點都沒什麼。

不存在影響市容的問題，這是窮人的地盤，窮人說了算，所

以這裡沒有交通警察也沒有城管。

線喜歡這窮人的地方，他也在這住了七八年了。

七八年前線十五六歲，初中畢業之後離開了孤兒院，自己養

活自己。



日曆被撕到了第幾頁，似乎根本不重要了。

沒有人認真的想過歷史的這一章節會寫上什麼，但毫無疑問

的，每個人都在活著，無論幸運還是狼狽，快了還是難受。

很多東西其實是沒有必要去關注的，也沒必要進行修飾或給

予一大堆的意義，改存在的不會消失，該發生的不會停滯。

可還是有很多人，自以為是的去傻。



川應該是線父親那輩的人，如果還活著，該有四五十歲了。

線有一個到處漂泊的父親，以及一個沒有見過幾次面的母親，

所以，線是在孤兒院里長大的。

線從來都不曾怨恨過，相反，他喜歡孤兒院裡的生活。

線有些孤僻，習慣於獨來獨往，和電腦作伴。

線離開孤兒院，是為了早點獨立，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畢竟

吃別人的，會有些顧忌，放不開手腳。



很多事情與自以為是的不一樣，這從來不是個單純的世界。

天真的川的結局是在十七歲時絕望的死了。

川想把一切簡單化，可結果是混亂，不可收拾。

雖然他很聰明，十三歲時便能暗暗的操控局勢，但畢竟是個

少年，太單純，太天真，太理想主義了。



因為不是高峰期，公交車裡並沒有多少人。

線坐在最後一排左側靠窗的位子，耳朵裡的耳塞里是某個電

台的聲音，線呆呆的看著窗外。

風景。沒有任何新意的不斷重複的畫面。

線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鋁合金的十字架，它反射的陽光在車裡

不斷的晃，這是夏天的感覺，有些煩悶。

線每星期有三天的休息時間，可以自由的選擇，也可以兩天

當作一天的累加到下個星期。

現在，線正在休息，星期三。



川死的那天似乎也是星期三，那是個冬天的雨天，壓抑的讓

人窒息。

沒有人確切的知道川是什麼時候自殺的，當人們發現他死了

之後才因為他身邊的遺書知道他就是川。

於是，沒有人報警，沒有屍檢，他便被埋了。

而星期三，是人們猜的，因為那確實比較像一個讓人絕望到

自殺的日子。

天陰沉沉的，中午跟午夜一樣，沒有風，街上都沒有人。



線輕輕的撫上了那個人的眼睛，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然後，離開，表情嚴肅的，像在進行一種神聖的儀式。

一成不變的一槍致命，最完美的結束，都來不及感到痛苦。

線已經很熟悉那種感覺了，越來越像是在表演一種藝術。

走在街道上，陽光開始肆意的暴晒，那麼強烈的陽光下，也

沒有人能看清楚一切，也依然有人躲在角落裡奸笑。

接下來去哪，是在街上晃蕩還是回家睡一覺。

你看，這日子還是挺無聊的。



關於川，沒有人知道很多的東西。

川沒有過去，至少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一直以來的身份

是學生，但學校里關於他的檔案全是假的。

在川死之前根本沒有人關注他，更不知道他會是川。

他的遺書裡並沒有太多的字，所以，川是個迷。



那個孤兒院，也不像人們眼中的那麼簡單。

那是淨土，但不是對每個孩子都是這樣，可似乎，知道這個

的人真的不多，所以那還是孤兒們的天堂。

它的資金不來自政府，不來自捐助，而是來自洗錢。

知道這事情的時候線十一歲，然後開始接受訓練。

事實上線是自願的，甚至可以說是很樂意的，他喜歡這種日

子，在很小的時候他便開始嚮往這種生活了。

殺手，這兩個字很有吸引力，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我一直以為子彈雖然不能使人善良，但它能夠抹去邪惡。

這是川的遺書裡的第一句話。

抹去邪惡。果然只是個十幾歲的理想主義的少年。

很多時候，不是簡簡單單的殺一個人可以解決問題的，真是

個傻瓜。苦心經營了好幾年，本來再過幾年時機或許真的會成熟，但

為什麼就沉不住氣了呢？還是川以為時機已經成熟了？



川，線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崇拜的人。

川死於三十多年前的十七歲，而線現在二十三歲，正在走川

沒有走完的路。

沒辦法，總要有人來做些什麼，不然一直亂下去也不是個辦

法。

黑道上的事情只能有黑道上的人自己解決，其他人根本沒辦

法插手，也懶得來插手。

線很想早點結束這混亂的局面，不然誰都玩不盡興。



這是一種難以理解的默契，黑道默默的存在，誰都知道，誰

都不說。

或許是大部分人都在業餘的扮演著黑道中的角色，而職業與

業餘對立統一，保持著類似和諧的狀態，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川，或許是太沉溺於這個遊戲了。



代碼，大段大鍛不斷閃過的程序代碼。

不知為什麼，不斷的在報錯，改來改去還是過不去。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線都快要瘋了，都調試了好幾天了，

一點進展都沒有，真是鬱悶至極。

很亂，無論是那些代碼還是線的大腦，後者都快崩潰了。

還好，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習慣了便好。

線打算休息兩天，就像以前遇到這種狀況一樣。

休息兩天，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個世界這個城市表裡不如一，但不能說是虛偽。

有沒有真相？有，可，能夠看到的都是表象和假像。



線洗了個冷水澡，然後窩在沙發里看電視，電風扇在一旁費

勁的在用最低檔搧著，還發出亂七八糟的聲音。

現在已是傍晚，不再那麼熱了，但還是有些悶。

線很期待明天，因為天氣預報說明天會下雨，會降溫。

下雨。下了雨之後一切都會更乾淨些，無論是天空還是高樓

和街道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下一場大暴雨吧！可以洗刷得更乾淨。



原諒我，我只是個懦弱和自私的人。

這是川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很工整，以至於失去了它本該有的情緒和表情。



雨果然是下了，那時是凌晨兩點。

線被那砸下來的聲音吵醒，然後穿著雨衣走進雨裡。

雨果然是暴雨，大顆大顆的狠狠的往下砸。

走著，沉重，還有被淹沒的感覺。

線在想，若是死在這樣的一個夜晚真是很美妙的事情。

不必再裝消聲器，槍可以自由的嗥叫，不必再壓抑，這暴雨

能包容它。

線摸著口袋裡的槍，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



川用一種特別的字體，一種充滿情緒和表情的字體。

如果你見過，你一定會記得，那些被情緒拉長變形的筆劃，

已經不再像簡簡單單的字，而是每一個字都是一種表情。

各種各樣的表情，只是，那遺書裡的只有絕望的表情。



去哪？當線站在十字路口的時候他問自己。

不能理解的，在這夏天的夜晚線竟感到有些冷。

浩浩蕩蕩的暴雨裡，這個城市在沉睡，一下子醒不了。

到底是向左還是向右？

如果往前走，那麼下個路口呢？



有沒有人想過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還有這個世界為什麼存在？

那些故事有為什麼要發生？



沉沉的腳步踏著一級又一級的台階，雨衣還在滴著水。

讓人想起拿著長長的鐮刀來收割生命的死神。

線都開始有些顫抖，說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興奮。

如果在這樣的夜晚開槍殺人是多麼美妙的事情，藝術會更加

的藝術。

現在六樓停下，然後打開了門，脫下雨衣掛在門後。

到家了，彈夾裡的子彈一顆沒少。



川是割腕死的，死於失血過多。

這是一種需要很強的自控能力的死法，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

到。

可以想像，川躺在一張大大的純白色的浴巾上面，在吃了一

瓶安眠藥後在將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割腕，然後血就一直一直的流，然

紅那張大大的純白色的浴巾。

想像。沒有人真的看到。

只是那具蒼白乾瘦的屍體。



線不斷的往嘴裡灌著白開水。

天亮了，暴雨還在繼續，看來今天還得再休息一天。

雨天，還是待在家裡好，睡覺或者發呆或者看書。

書。川寫的書，是影印版的手寫體，川自己的字。

雖然有印刷體版的，但線還是喜歡這種原版的影印版，川親

手寫的，那每個字都有情緒和表情。

這書是按照川的遺書把放在他屍體邊上的兩大本筆記合起來

出版的，序是他的遺書，沒有後記。

一個孩子用幾年的時間想了那麼多東西，做了那麼多。

誰會想得到呢？他死的時候也只有十七歲啊。



懦弱的人不會因為人多而變得勇敢。

勇敢的人也不會因為孤身一人而變得懦弱。



事實上，那書裡面並沒有記錄什麼事情，是隨筆，類似日記。

線第一次看那書的時候是在孤兒院裡，那時九歲，看的是印

刷體。

從那時開始，線便開始崇拜川，六年後便走上了川未走完的

路。

那書線已經讀過幾十遍了，前面的十幾遍是印刷體，後面的

都是手寫體，百看不厭，十四年了，有些的都能背下來了，甚至在很

多時候那些手寫體會在腦海裡反复的出現。

路上，我孤獨嗎？



這惡夢卡的我好難受。



十五歲，線在離開孤兒院的那天便開始了殺手生涯。

當然，那是業餘的。他的職業是在一家酒吧里當服務生，下

午三點到晚上九點半。

第一次殺人是在一個酒吧的包廂裡，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

根本找不到理由要猶豫，那麼醜陋的臉，線一連開了十槍。

其中兩槍打在腦門上，一槍打在心臟，其餘的七槍打掉了包

廂裡其他人手裡的槍。

然後離開。這是可以算得上完美的第一次。



我只想做個好人，為什麼不可以呢？



那個程序終於搞定了，不管怎麼說，線都和電腦在一起十幾

年了，沒理由會被一個程序困住。

線坐在電腦前，拿著一大杯可樂在喝，QQ上只有他自己的頭

像亮著，還真是無聊啊！

像很多人所以為的那樣，程序員總是要習慣孤獨的。

線在很久以前便習慣了一個人，早已學會享受這孤獨。

發呆，是除了睡覺之外另一個屠殺時間的方式。



川的死，總難免讓人聯想到耶穌的裹屍布，因為那張染滿了

血的大大的浴巾。

傳說耶穌在死去的第三天便復活了。

可是，川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並沒有死而復生。



線的左手握拳在胸前，手心裡的是十字架。

十字架。耶穌便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因此，十字架多了一

種含義，承受痛苦，就像耶穌說他要為世人贖罪，然後被釘死在十字

架上。

線在想，川會比耶穌更傻嗎？我呢？

不管怎樣，掛著十字架就是一種安慰，畢竟耶穌更痛苦。

只能相信，上帝看到了這一切，它知道我該得到什麼，至於

其他人，也似乎根本不用在乎了。

線這麼想著，算是有一次的堅定自己的信仰。



川說過的，像我這樣出來混的，只能是為了信仰。

是的，不可能為了錢為了利為了名，只有信仰能讓一個人這

麼不顧一切的付出，忽略其他的一切。

可是，川的信仰是什麼呢？



為了信仰，線的信仰是什麼呢？

上的嗎？耶穌嗎？

都不是。線的信仰只是能讓每個人都能玩得盡興。

是的，就這麼簡單，為了這線一直的在努力著。

像川說的那樣，這世界需要新的規則，不管怎樣，即使不明

白為什麼川會中途放棄，線還是要走完川的路。

其實，線也明白殺人並不能解決問題，但他還是繼續這麼做，

因為他只能這麼做，這是他唯一能幫著做的事情。



也許，耶穌是上帝之子，而我不是，所以我錯了。



在線十八歲的時候，他還只是個殺手。

十九歲的線在河邊散心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人，然後便進了

T-LAWS，接著線便不再只是個殺手了。

T-LAWS，是川在生前創立的組織，它的宗旨便是建立新的規

則，讓每個人都可以玩得盡興。

線不再是單乾了，也不必再去找要殺的人，T-LAWS會提供這

一切，要殺的人的資料，還有要被殺的理由。

一直以來，只要給線充分的理由，線都會去幫你殺人，無論

你是誰。



川在十四歲的時候創立了T-LAWS，T-LAWS一直以來都是除

了成員之外便沒有其他人知道的。

川在他的遺書喝書裡都沒有提T-LAWS。

事實上，沒有人知道T-LAWS有多少人，像線一樣，T-LAWS

的成員大部分都只是從T-LAWS那獲得資料，其它便沒什麼了。

甚至都沒人知道T-LAWS在幕後是怎麼操作的。



線一直都是一個人，也習慣了，以後也許還會是這樣。

這是一條適合無牽無掛的人走的路，就像線一樣。

線知道哪一天他死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人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是為了尋找幸福，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

的東西，那東西並不一定是幸福或者財富或者名利。

線在乎的是自己的信仰，他覺得只有為信仰活著才算是自己，

不然只是行屍走肉的機器罷了，意義不大。

生命到底為什麼呢？

這是個沒有確定的答案的問題。



川在自殺前安排好了T-LAWS的事務，所以T-LAWS並沒有

消失。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選擇死呢？

真的會有什麼能讓川選擇死嗎？

真的只是絕望嗎？那為什麼川還要留下T-LAWS？



陽光暴晒著街道，高溫，悶熱。

線踩踏著拖鞋在街上晃蕩，走在陰影裡。

要去哪？這對於線來說從來都是個問題。

線總是漫無目的的，不知道要去哪。

是的，從某種意義上說線的人性是殘缺的，他對生活並沒有

什麼特別的需求，只要有飯吃，有地方可以睡覺，只要能夠維持生命

便夠了。

或許，線是不該在這個世界的。



回去，那個地方乾淨的什麼都沒有。



一人做事一人當。

線找到那個人的時候他正和家人在散步，在人影稀少的河邊。

夕陽將落未落，那是一副溫馨美好的畫面，一家人有說有笑。

可就是那個男人殺了仇人之後連仇人的家人也沒放過，而他

們是無辜的，他們包括一個六歲的男孩，包括一個撕碎的女孩。

在夕陽落下之後，一直在後面跟了很久的線加快了腳步，然

後開槍殺死了那個男人，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

留下的是屍體邊的啜泣和痛苦。

可是，一人做事一人當。



一直一直的做夢，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夢醒了發現還只是個夢，有沒有盡頭？



線已經對殘忍這個詞沒有概念了。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所以人是自私的。

說不清是為什麼，這幾天線總是做夢夢到川。

川蹲在城市的一個角落裡，蜷縮著身體，在顫抖。

川在不斷的自言自語，很輕很模糊，線聽不清楚。

但那語氣能感覺出來，是徹底的迷茫。



會不會，川真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



線最近一次見到父親是在二十歲的時候，就在昨天，線的父

親有聯繫上了線，說今天在老地方見。

老地方。其實這老地方線也都沒去過幾次，那是在孤兒院不

遠處的一個公園。

自有記憶起，線和父親見面的次數不超過十次，每次都會去

那個公園。

那是一個簡陋的公園，很少有人去，所以很安靜，線喜歡安

靜。

線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然後開始等。



這惡夢卡的我好難受。



線只是和父親見了面，並沒有說什麼話，然後便各自走了。

似乎線和父親並沒有什麼話，也沒有什麼感情。

線對付清根本沒有什麼概念，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

道他是乾什麼的，只是知道那個男人是父親。

至於母親，線就跟沒有概念了，甚至連樣子都沒印象。

線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畢竟他是在走一條只能一個人走

的路。



說真的，我們到底是什麼？



線趴在電腦桌上，因為沒有事情做，所以有些無聊。

說真的，線都不知道要想些什麼，很空虛。

這些天來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呢？這些年來誘導地發生了些什

麼呢？這條路的盡頭會是什麼？

還是，也只能死在途中，像川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線在想著這些東西。



川被埋在郊外的大公墓裡，安靜的在那裡。

普普通通的墓碑，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還是一臉的茫然，

三十多年了，一直沒變。



線站在川的墓碑前，靜靜的站了很久。

風吹過，墓場顯得更加的空蕩，雜碎的聲響。

線蹲了下來，然後又索性坐在了地上。

陽光，暴晒著，讓人覺得荒草叢生。

到底為什麼啊？川為什麼要自殺？

如果川活著，這世界應該已經有新的規則了吧，每個人都可

以玩得盡興了。

真的，現很想看川一眼。



這世界怎麼這樣子？不能夠啊。



拖鞋在空蕩蕩的墓場裡啪啪的拖著迴響。

線感到有些失魂落魄，不能描述的悲傷。

再大的風吹過，也沒能吹走墓場裡太厚的灰塵。

只有一個人，晃蕩著，一臉迷茫。



川說，原來這本就不是個善良的世界。

無限絕望的字體，寫在書的最後一行。



夜了，城市安靜了，街道也漸漸空了。

線蹲在一個角落裡，縮著身子，看著些什麼。

竟然有些冷，冷得好出人意料。

一隻流浪貓骨瘦如柴的從人行道上走過，消失在拐角。

它在消失前回頭張望，看見一個人的形象好猥瑣。



回去，那屬於我的世界。

那地方乾淨的什麼都沒有。

從這個夢裡醒了吧。



口袋裡的槍冰冷冰冷的，漸漸的暖起來。

線把玩著槍，卸掉了子彈，槍口對著自己，不斷扣動扳機。

咔嚓咔嚓的空響，為什麼會有這種衝動。

一槍致命，會來不及痛苦，這一種藝術。

藝術。殘酷。殘酷的藝術。



算了，我很累了。



很痛苦啊，線感到很痛苦，痛苦的想要解脫自己。

做一個這樣的人多麼的悲哀，多麼的失敗。

信仰啊，會不會只是欺騙自己的。

這種徬徨的感覺好難受，幹嗎否定自己。

笑，除了這麼做還能怎麼樣呢？

線看著鏡子裡的那個人。苦笑。



這痛苦有意義嗎？沒有。



線早已不是十七歲了，是二十三歲。

所以，不能逃避，所以在這條路上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