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電影業2025經歷了寒冬，幾個重要產地和市場都受到重創，細數一下。
韓國電影曾經叱吒風雲，但自從《魷魚遊戲》以後，業界集體投向資金充裕的美國奈飛流媒體。奈飛嚴禁作品在戲院放映，導致電影投資捉襟見肘，戲院無片可放的窘境。所以《寄生上流》即使在國際影展大出風頭，之後竟然成為絕響。事實上韓國對自己也錯估了形勢，該片是由美國公司接手操作一路推向國際，不完全是實力使然。前總統尹錫悅眼見產業大勢已去，強力立法延長戲院到電視的窗口期，希望能催促觀眾回流，結果製片方回收延宕，哀嚎遍野。加上奈飛影響製片方向，強推美式類型品味，使韓國電影之前的特色消弭，電影不那麼接地氣，票價又偏高，觀眾大量轉去平台看片，終至今年年產僅不到40部，韓流只剩電視和流行音樂。
香港局勢一樣嚴峻。曾風靡亞洲，年產200-300部片的榮景不再。大陸電影崛起之後，香港大量工作人員奔赴大陸成為北漂，本土人才青黃不接。加上反送中事件後，業界政治立場壁壘分明，本土製作縮小成獨立製片，缺明星缺製作價值，賣座成績乏善可陳。惡性循環的結果，就是難得有賣座電影。去年短暫有《破·地獄》、《毒舌大狀》、《九龍城寨》爆黑馬破紀錄，今年又歸於零。全年只出品36部電影，急得大佬們出來喊話：明年金像獎頒獎禮可能辦不成，因為沒人看也找不到贊助商。好不容易有一部《捕風追影》大受歡迎，有老動作港片的緊湊節奏，精彩打鬥場面，扣人心弦的正邪主題。但其資金和編導全是大陸人，只借用了老牌影星成龍與梁家輝，其餘吸引人的新一代演員多半是大陸人。港片的精華人家都學會了。
大陸電影從表面市場看，今年終於回到500億人民幣的規模。但細究其葫蘆裡乾坤，春節爆款《哪吒2》就拿走了154億人民幣，穩居世界動畫票房有史以來之首，後來又有《浪浪山小妖怪》、《羅小黑戰記2》甚至美片《動物方城市》接棒，這幾部電影貢獻了一半的票房，真人電影除了主旋律的《南京照相館》、《731》大收抗戰80周年紅利外，幾乎所有迷信大明星大IP大製作和續集的電影，全部血本無歸。中生代演員如黃曉明、陳坤、鄧超集體滑坡。
最慘的是舒淇，一部主演的電影上映3小時撤檔，因為片主說預售太差，另一部她導演的作品雖在國際影展受到追捧，票房卻只有500萬。看起來是觀眾換代了，知名導演乏人買單，姜文、陳凱歌、路陽、烏爾善、管虎、饒曉志、魏書鈞都遭滑鐵盧。最不幸的是陳可辛，他的《醬園弄》陣仗驚人，將大陸全部知名演員包括章子怡都網羅在內，投資8億人民幣，賠到懷疑人生。以往觀眾捧場日進斗金，現在所有賺錢公式都不管用，加上短劇的夾殺，電影院悄悄關了740家，投資熱錢不再，小成本電影難以生存，大陸這一筆帳後續恐怕難為。
美國這個電影產業王國，形勢也一樣充滿危機。從2000年票房天花板到現在，票房已滑落46％。其中疫情、編劇大罷工，都導致影片來源欠缺，觀眾觀影習慣改變，轉向串流平台看片。大片廠時代終成過去式，華納都有可能被奈飛收購。大片大量仰賴中國市場。如果中美關係不好，觀眾抵制美片，可能回收就有困難。《動物方城市》在中國的票房大於北美，但是《阿凡達3》恐怕就難以為繼。
Z世代不甩以往的大明星，中外皆然。那電影應該怎麼辦？我最近因為任奧斯卡評委，看了大量動畫與國際電影，結論是動畫應有機會拯救電影產業的未來，而藝術可能要靠許多非英語系國家的創作。大陸幾部動畫和美國的老牌動畫的確精彩好看，它們為世界第一大市場挽回了頹勢。最讓我驚訝的是動畫可以跨界跨地域，像《Kpop獵魔女團》，全由美國國人製作，把韓流天團和粉絲的關係化成正義與邪惡之戰，就像大陸人學會拍港式動作片，美國人也把韓流玩得透徹也有創新力。動畫這種潛力，未來加上AI，可能有革命性改變。
對我個人而言，2025最好看的真人電影都來自那些反映老百姓現實的製作，戰爭與民族的對立，政治壓迫的人性考驗，疫情與階級的掙扎痛苦，那些是有生命力的電影。好萊塢由金融界炒作的漫畫超級英雄時代應該過去了，電影界現在觸底，但願好看和有生命力的電影使之有浴火重生的可能。（作者為電影監製、北藝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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