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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長
2024/08/31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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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 not forsake me, oh, my darling


警長



下班回來,天已全黑了。我停好車,樓下的馬克正從房裡出來。我跟他打了聲招呼。他說:「進來聊聊嗎?」我說:「好啊。」

我們進了他的公寓。他的客廳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單人沙發,兩張躺椅和一臺電視。在壁爐上的木架上,擺了幾張小孩的照片。一把手槍,很醒目的放在照片旁邊。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馬克。

一個多月前,在我的信箱裡塞了一盒新印好的支票簿和幾封信,但都不是我的;一定是郵差弄錯了。我看了看收信人的名字,叫做楊馬克。我心想:這裡什麼時候搬來了一個中國人?

一方面我對這新搬來的中國人感到好奇,想認識一下;再一方面,那盒支票簿,我想應該親手交給本人,我才會放心。我看了看地址,原來就在我的樓下。

我幾次去敲他的房門,都沒人應門。那個星期天,我正要跟小孩去吃中飯,到了樓下,就順便去敲敲門。沒想到這回有人應門了。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東方人,個子跟我差不多高,但身體顯得很結實健壯。他的國子臉看起來聰明敏銳。

「馬克楊嗎?」我問。

「是的,我就是。請問你是?」

「郵差錯把你新印好的支票簿和信件放進我的信箱了。」我答:「你等一會兒,我就去取來給你。」

我把他的支票簿和信件交給他,也跟他寒暄了一下。

「剛搬來嗎?」我問。

「對,剛從加州搬來。」

我說:「根據你的姓氏,你看來應該是華人吧?」

「不,我是寮國人,但祖先是華人。」他說。

「那你會說華語嗎?」我問。

「可惜不會。」他笑著說。

「那裡高就?」我問。

「我是聯邦警官 (Marshal)。」他說。

他的回答讓我吃了一驚。一聽到 Marshal 這個字,馬上進入我腦海裡的影像,就是那部由 Harrison Ford 和 Tommy Lee Jones 所主演的有名影片「Fugitive」。高大的 Tommy Lee Jones在這部一九九三年的影片裡,就是飾演警長的角色。我也想起那有名的西部連續單元劇「Gun Smoke」裡高大的 Marshal。還有那部有名的西部片「日正當中(High Noon)」裡,因為飾演警長而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金像獎的賈利古柏(Gary Cooper)。所以在我的印象中,聯邦警官應該是高大壯碩的。沒想到跟我差不多高的個子,也可以當 Marshal。那時已是下午一點多了,小孩和我都肚子餓了,所以沒有跟他多談。我說下回有機會我們再聊聊。

現在我就把握機會跟他聊聊了。我是對很多事情都感到好奇的人。在美國,有關警察、警官或是警力的稱呼有許多種,例如: Sheriff 、Chief、U.S. Marshal、Commander、Commissioner、deputy、state trooper 等等等等,常使初到美國的人,都被搞得糊裡糊塗的。我在美國住了數十年,才知道雖然翻譯成中文都叫「警長」,其實其中還是有別的,例如 Chief,應該是一個城市的警察首長(局長);而 Sheriff,則通常是一個郡(county)的警察首長,而且是經由選舉產生的;至於 Marshal,則是聯邦政府的執法者。一般的警察便叫 deputy 或是 officer,州政府的警察通常叫做 state trooper。一個城市的警察首長,通常衣領上掛著四顆銀色的星星。警察首長的名銜還可能有其他稱謂,例如:Commander、Commissioner 等等。我實在也搞不懂,為何要把執法系統弄得那麼複雜?

他讓我坐在那單人沙發上,他自己則坐在躺椅上。他說傢俱和床都還沒買呢。兩人客套了一下就聊開了。

他說壁爐上的照片,是他的三個小孩。大的女兒六歲,兒子四歲,和最小的嬰兒。他談起他的太太,家人和父母。

我說:「你看來好年輕,我真不知道你已成了家,而且還有三個小孩呢!」

他說,他已三十出頭了,在很年輕就結婚了,太太是他高中時代的甜心(sweetheart)。

我說:「加州離這兒好遠,準備舉家搬過來嗎?」

他說,大概不會了,因為婚姻在破裂的邊緣,他才會選擇遠離加州的。

哎,這是什麼世界?到處看到的,都是婚姻出問題的例子,卻極少看到婚姻美滿恩愛的例子。我的心裡忍不住感嘆起來。

他說美國的聯邦警官很少,也只有聯邦警官可以帶槍出入公共場所和機場,甚至上飛機。他把他的警徽拿給我看,也取了那把手槍,卸下彈夾,把上膛的一顆子彈退下來。他說,他們的手槍都已上膛,是準備隨時都可以開火的。

他把槍的板機和用來擊發的金屬部份,熟練迅速的拆卸下來,然後把槍身交給我看。

我說:「沒想到這把槍那麼輕。」

他說,因為槍身大部份都是塑膠。

我說,我原以為整把手槍都是鋼鐵製成,應該很沉重呢!

他說:「塑膠槍身的好處,除了輕以外,在水裡也可以射擊的。」

這又增加了一些我的見聞了。他熟練迅速的又把手槍組合起來,把彈夾定位,將一顆子彈上膛。

他說,全美只有五百個 Marshals,在我們居住的這整個都會區,也只有十二、三名而已,因此平時是不容易見到 Marshal 的,所以一些地方警察發現他是聯邦警官,也都感到很新鮮,很興奮的要來跟他握手,拉交情呢!

他這麼說,我就這麼聽啦!起碼我覺得他滿開朗的,跟他也聊得滿愉快的。

我告辭的時候,他說有事可以隨時找他。

我說:「好啊,好啊!」

看看手錶,在不知不覺間,竟已與他聊了兩個多小時,肚子居然也不覺得餓!

來美那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真的與一位聯邦警長接觸,所以特別記述一下。

【註】當初聽到馬克說全美國只有五百個 marshals 時,我就以為是他說錯了或是我聽錯了,因為美國的幅員如此廣闊,只有五百個警長似乎少了些。但是我繼而一想,我在美國住了幾十年,不可能會把五千聽成五百吧?可是他幹的就是這個行業,應該也不可能說錯吧?所以在疑惑中,還是決定相信五百這個數字。現在,我的疑惑又再次升起,於是決定上網查證一下。果然,那是個錯誤的數字。全美國的警長人數,既不是五百人,也不是五千人。根據網上的最新資料,全美分為九十四個區,每個區有一位宣誓就職的警長(marshal)。因此正確的說,全美國只有九十四位警長(marshal),而在他們手下工作的人員叫做 deputy marshal (通稱副警長),共有不到四千人(準確的說是三千九百五十九人)。

順便在此一提的是,許多人(包括美國人)被 Marshal 和 Marshall 這兩個字都搞得糊裡糊塗的。那麼,字尾是一個 l 和兩個 ll,有什麼差別嗎?一般而言,Marshall 指的是人名。若是指職務(不是人名)的話(例如警長)應該是 Marshal ,不過,現在許多人也常使用 Marshall 這個字。因此,這兩個字,多數人早就混淆使用,沒什麼人去分辨或追問了。




警長 https://www.ksnews.com.tw/wp-content/uploads/2024/08/ksnewsim20240831001-2024-08-30_23-19-05_076962.pdf

             (2024-08-31於更生日報副刊)   

【附記】

電影日正當中(High Noon)獲得1952年的四項奧斯卡金像獎,其中包括最佳男主角和原創歌曲(就是背景音樂 Do not forsake me, oh, my darling)。它深刻的呈現了人性的自私、怯懦、內心的掙扎、愛的真摯和個人的勇氣和面對職責的付出……男主角賈利古柏(Gary Cooper)在影片中有非常出色的演出。這是一部我非常喜歡的影片;我很少看到西部片能有如此深刻的內涵與演繹。我在網上搜尋這部影片,只發現有個可以免費觀賞,而且有中文字幕的網站(但附有廣告),其他的都要收費。我把可以免費觀賞的連結附在下面,便於您的觀賞(如果您有興趣的話)。

電影:日正當中 (High Noon)https://www.kktv.me/play/09001729010001

這篇文章刊出時,距離文稿寄出的日期,約四個月又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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