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又開始努力捲縮並倚著捷運車廂的銀色扶手。背部隨著車廂搖晃,時而緊黏車門、時而懸空。
我雙手像捧著書本一樣的打開手機皮套,但視線卻很猥褻地偷偷窺視著對角。
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側身倚著扶手並望向車窗外,任憑窗外的光線撫摸她艷麗的臉龐。甚至還有黑色的斜影,隨著車窗外的景色快速轉變,更是肆無忌憚的在她凹凸有致的身軀上粗暴的游移!
女人盤起長髮,髮梢是一圈圈、帶金色的波浪捲。留在髮鬢的髮梢,隨著車車廂晃動而搖擺微盪,強烈的更襯托出她細長且雪白的頸子;而頸子再往下來點,一身白色的襯衫套裝,只是緊緊貼住她的身體而以,誘人曲線還不停散發出令人遐想的味道;鏤空的領口更微微露出雙乳相互推擠出的溝線,深深吸引光線長時間的佇立,而領口就算再多的鈕扣,也扣不住那彈性又緊實的胸部,而且還白嫩的將光線反彈。
很貼身的水藍色短裙將女人原本圓翹的臀型,更貼合表露的很完美,渾圓的比例可以直接想像的出,只要微微彎弧自己的手掌,就好像已是貼合在她的雙臀上。只要指頭關節用力一彎,五根指腹瞬間就能感應到那翹臀在一抓、一放的彈性!白衣與黑裙間的左右腰身,都向肚臍集中般的顯得纖細,光是用一條臂膀摟住那女人的腰,都還覺得臂膀都太過粗壯;短裙露出的小腿,再搭配紅色的高跟鞋,也只能說是修長的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女人身體倚著扶手的模樣,就像光著胴體在車廂內沐浴陽光!纏繞在那女人身上的黑影,更像有個男人伸出一條手臂,從背後很野蠻箍住女人的細頸,並暴力到伸手穿進女人的領口裡,緊緊掐著右乳─。
女人用嚴厲的眼神瞪向我!
這是第幾次被她發現到我在偷窺她?我跟蹤她跟了十七天,但近一星期來,我好像被她發現的次數愈來愈多了!!
跟昨天、前天、跟前面幾次一樣,我心虛的假裝低著頭看著手機,但沒幾秒,我仍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向她;因為我想認真的確認一件事。
隨著這近一星期被發現的次數增加,我從她嚴厲的瞳孔裡,卻一再一再的看到那種‧‧‧那種,被男人粗暴、緊握胸部後,還能有意淫滿足的媚惑眼神!?就像是在用眼睛告訴你快過來的意思;還是說‧‧‧我剛剛所想,不。是每次對她的幻想,都被她看穿了?
女人下車了。我卻總是等到車門快關起來的時候,才冒然的推開人群的衝出車門,然後再很老練的離那女人二十五步的距離,繼續尾隨著她、觀察她;一出車門,不管那女人走的快、走的慢,或穿過多少趕著上班的人群,我總能從那特定的距離,一路盯著女人媚惑搖曳的臀。每每都是跟到她上班的大樓後,我就佇立門口地望著她沒入電梯;然後,點起一根菸,結束今早類似病態的跟蹤。
那女人叫吳芸蘋;她的名字是文華告訴我的。
回到報社,我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兩眼血絲的看著對面寫稿桌上放著『艾文華』的名牌,手指還不停的在寫稿桌上轉著筆。
文華失蹤了快一個月,到現在都還沒有關於他一丁點兒的消息!他家人還再找他,而他女朋友找他找得更急,因為下個月文華就要結婚了,現在‧‧‧人,卻不見了。
「幹-!那篇五個男的斷喉命案新聞稿,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給我!」副總編用力推了我肩膀,並『啪』的在我桌上狠甩三份報紙:「你看看。人家其它報社都寫出頭條了;而且不是一版,還是三版面報導喔!!那我們咧?到現在都還被你拖著,什麼都沒有。」
我拉長身子緊靠著桌邊,拿回被推了肩膀而甩出去的筆,繼續的在桌上轉。
「轉、轉、轉!轉你媽啦!」
副總編憤怒的搶走我轉的筆,又是一把的狠丟在我桌上:「這十多天來,你從早坐在這椅子上,就一直轉筆轉到下班。一篇新聞都沒給我!我現在告訴你,要是今天還是沒交出那命案的新聞稿,你明天就不來,聽到沒!」
副總編丟下對我的最後通牒,悻悻的轉頭走回他的辦公室,連走進辦公室都還高分貝的甩起門來:「媽的。不爽就給我滾!」
我還是癱在椅子上,動都不動的看著文華桌上的名牌,兩眼呆滯的一直揣摩文華為何會這麼在意吳芸蘋?而且他的失蹤跟吳芸蘋會不會有關聯?
第一次聽到吳芸蘋的名字,還是文華在酒吧裡一臉喜悅的跟我說:『嘿,你知道嗎?我今天碰上了個很漂亮的女人喔。』
『拜託!今天副總編叫你去警局繞繞那五個男人割喉命案的新聞,我還想說你怎沒消息回來,原來你去找小三啊!』我飲乾一杯酒,潤潤喉的繼續說:『你可是快要結婚了耶!』
『什麼小三?先別說這個。我跟你說-。』文華眼睛還笑瞇瞇的說:『我就是去查那新聞時,才知道那叫吳芸蘋的女人不僅漂亮,而且身材高挑、修長美腿,有一百七十二公分高喔,這個你最喜歡。』文華還在我眼前張開他的雙手,而且每隻手指微彎的像在抓什麼東西一樣:『還有、還有,她身材更是辣到不行,胸部還是飽滿完美型的D罩杯喔。』
『我說文華啊,你是這麼了?都要結婚了耶。而且你跟你女朋友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現在女朋友婚前懷孕,這種違背你教義的先有後婚,再加上你現在這種猥褻表情,被你女朋友知道的話,你婚還結得成嗎?!!』
『拜託,是你想歪了。』
又隔了四天後,我又問起文華:『那五個男人的命案,你追的如何?現在我們只知道那五個男人面目像被人拿螺絲起子戳個稀爛、脖子都有拳頭大小的窟窿外,其餘什麼都不知道。』我盯著電腦螢幕、咬著筆桿,手指伶俐的在鍵盤上飛舞:『要是能知道那五個男人的身分就好,這樣起碼可以深入訪問他們家人‧‧‧』
噠、噠、噠的鍵盤聲又拼湊出五百多個字,除了我的自問自答外,文華仍一直是低著頭的在桌上轉著筆。
我把我嘴中的筆桿丟向文華。
『啊-怎麼啦?什麼事?』
『還什麼事咧?我在問你那命案新聞你追的如何?五個男人的身分知道了嗎?』
『喔,身份啊?我還沒空去查。我現在還再想那個吳芸蘋。』
『誰?』
『就是上次在酒吧跟你提到那個很漂亮有D CUP的吳芸蘋啊。』
『你搞什麼啊!!副總編都已經催你催好久了,你還有空想D罩杯!就算你女朋友只有A,你也好心別嫌棄成這樣!』
『不好意思,我未來老婆是B。』
又隔了四天,文華也曠職了四天。
就在所有人對他起了擔心的同時,文華突然打通電話給我:『我現在在捷運上。』
『捷運?副總編等你那個新聞都等到翻桌啦!你這四天跑哪去了?連你女朋友還打電話問我你在哪兒咧。』
『嘿,我現在正偷窺吳芸蘋-啊!她發現我了,我先掛了。』
『喂-!你‧‧‧說什麼!』
又隔了三天,文華一大早很興奮的跑來我家挖我起床;那一大早,還是天沒亮的一大早!
我睡意方濃,只能倚著電線桿打起瞌睡,跟著文華在一個巷道裡等到天亮、等到趕上學、趕上班的時間。
約三個小時後,一個管理大廈的玻璃大門被打了開來,走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吳芸蘋。
文華露出一臉得意,還強拉著被吳芸蘋美麗容貌與性感身軀迷惑到發呆的我,兩個人在長巷裡一路尾隨著吳芸蘋;等我回神時,文華還是一臉得意,但我卻怎麼上了捷運都不清楚的,就這樣的跟著文華畏縮的躲在一角,偷偷看著吳芸蘋。
『很漂亮吧!』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露著笑臉的文華。
文華又接著消失了三天。這三天裡,我不僅擔心,心裡不停冒出文華發生種種意外的臆測!尤其他那陣子轉變太多,他不見的三天裡,我跟她未婚妻一樣的焦慮,到最後我才想到,文華會不會在吳芸蘋的住處?
我開始嘗試在吳芸蘋著的管理大廈前埋伏,除了想找到文華,心底卻更有另一種想法-。
我只想見到吳芸蘋!
這種詭譎的想法,愈來愈脹大我只想看到吳芸蘋身影的慾望。而文華,拜託最好不要出現!
終於放棄等待的兩天後,我拖著疲憊身軀;皮鞋未脫、衣服未換,整個人筆直『啪地』的躺在床上,床墊裡的彈簧還嘎嘎作響。
是剛睡、還是睡很久?手機專屬文華的來電鈴聲,突然叫醒已經累到昏睡不曉得時間的我:『到酒吧來,我有件很重要的是跟你說!』
我再累,仍急忙的奔到酒吧。星期四的晚上,一腳踩進空蕩的酒吧,第一眼就見到熟悉的背影縮在酒吧的最角落。
文華身上穿的那件鐵灰色的襯衫,還是一起與他進行跟蹤時穿的那件。襯衫上沾上不少髒汙,還隱隱有股汗臭的酸味;頭髮雜亂亂的文華,兩隻眼睛吐露著被驚嚇後的焦慮感,都已經坐在角落的桌子,兩隻手還不停地揉搓!甚至就連我坐在他面前,他也只敢將眼睛盯著酒杯不敢直視我!
文華微顫的摳著每個指甲裡的黑色汙垢,還不停搓柔指節處的黑色斑點,一邊搓、還一邊驚魂未定的語氣跟我說:『She's not her!』
『啊?』
『Look‧‧‧』文華突然打翻了酒杯!兩隻骯髒的手掌,一下子就緊緊握住我的右手,還兩眼瞳孔放大、額頭還滲出汗一直跟我重複:『Is that clear!』
文華從小就在英國長大,回來台灣也不過六年,所以英文等於是他的母語。據說,人在面對極度承受的恐懼或莫大壓力亦或危險時,常會以第一母語尋求一種短暫的安全感。
『你在說什麼?我實在不懂你的意思?』我被文華的舉動嚇到,很努力的想將我的右手從他髒髒的手裡逃開。但文華卻是握的很緊,一直不放手!
『That's women-吳芸蘋,She's not her‧‧‧oh‧‧no、no‧‧‧』
我感到噁心的不斷試圖要將我的手抽出來,可是文華愈握愈緊,也愈握愈冷!
『She's He‧‧‧。』
『He-??你是要跟我說那個漂亮的女人是"He",是個‧‧‧男的?』
文華猛力的搖著頭,甩著油黏膩膩的頭髮。每搖一次,都聞到那腥到令人作噁的味道。
『No-。You‧‧‧you‧‧‧ do not understand。』文華的嘴,一直吱吱唔唔的拼不出完整的涵義:『She is it!』
『什麼叫做She is it?我真的聽不懂你要說什麼!叫你追個新聞,你卻一直繞著那個吳芸蘋轉,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我‧‧‧就是在追那新聞,所以一直跟蹤吳芸蘋。』
『你聽聽你現在說的‧‧‧等等,你是要說吳芸蘋認識那五個男人,是嗎?』吳芸蘋就是頭條!?我突感到興奮的反握緊文華,也不顧慮他身上那股味道的往他靠近。
文華反被我驚嚇的縮回雙手,整顆頭都快縮進胸腔裡的低頭看著我:『也‧‧‧不是。』
『也不是?那你一直去跟蹤吳芸蘋幹嘛?』看著文華焦慮的面容,眼睛裡又批了一層薄薄的淚液,但吐出的語氣卻又是對我充斥著戒心,這根導火線終於點燃我對他失常舉動的不滿:『你有病啊!好好的工作丟著不管,竟跑去跟蹤吳芸蘋!』我氣憤的重捶桌面。桌面上的杯子乓乓聲響,跟著我的怒氣投向文華:『你清晨三四點的挖我起來陪你瘋,沒關係,我不計較-』我食指發狠指著頭埋得更低的文華:『但是,你是快要結婚的人、小孩又有了。迷戀那種女人,你說得過去嗎?動不動的給我搞失蹤,還讓你的未來老婆,時時刻刻為你的失蹤著急不已。你他媽的混蛋!』
『吳芸蘋很漂亮,我承認。但那又怎樣?跟工作、跟結婚有關係嗎?你說!』
『我‧‧‧』
文華瞪出碩大的眼白,正吐著像打了結的舌頭,卻突然身體往後一倒,整個人從椅子上滾落-『碰』的跌坐地上!
『文華!』
我慌張的撞到桌子的站起來。但抬高的視線,卻看到文華跌坐地上露著緊咬嘴巴的牙齒、凹陷的雙頰一臉慘白、爆凸的雙眼都快蹦出來的盯著我背後,讓站起來的我,瞬間脊椎骨冰冷到讓心臟彷彿停止-。
-我背後,有人!!
不對!今晚是星期四,這間酒吧除了我跟文華,就只剩下一個站在吧台往我這兒看發生什麼事的服務生而已。
而且,我是靠著牆坐下的,所以我背後只有,一‧面‧牆!
心裡浮出不可言喻的恐懼,那份恐懼更觸動了自己動物的求生本能,眼珠顫慄的往眼眶的邊際擠過去,但求生本能一直傳達著危險訊號並且僵直了脖子:『絕對不可以往後看!』
發涼的脖子不停的冒出疙瘩‧‧‧有人張著嘴,對我的脖子吐氣!
『我‧‧‧我、我不知道-』文華雙手緊捉頭髮,抱著頭的在地上縮成一團,聲音打顫:『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文華縮著身軀跪在地上,哭著像嘶吼的語調,我心裡更驚慌的開口。
『文-』
我的肩膀突然被壓著-。
眼角瞄到一團黑色像毛的東西正搭著我肩膀,右耳還聽到發著『呵』的低鳴聲!!
『Stay away from her!』
文華突然用力抬頭,趴在地板上的兩隻拳頭裡,還有好幾把頭髮從指縫裡竄出!額頭到地板間的距離,還有被扯下的頭髮紛紛墜落。
我看不到文華的表情,但文華突然弓起了背,瞬間整個人彈起、雙腳一蹬,像在逃命般的速度向酒吧門口奔去大喊:『Stay away from her!!』
文華蠻勁地撞開酒吧的門。沉重咚、咚的跑步聲,在地下室通往一樓的樓梯間,隨著一階一階而升高;文華扯破喉嚨,仍是一個階梯、一個階梯,不停重複那句『不要接近那個女人!』的從我、從這間酒吧消失了。
搭在肩膀的那壓力不見了。
『啊-!』我憑藉恐懼而擠出一絲絲的怒氣,用力轉身的向我背後看去-。
牆,一面木頭裝潢的牆!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面牆,什麼話都說不出。背後的脊涼、脖子上的疙瘩、耳邊聽到的聲音、肩膀上留下的那股被人壓過的感覺‧‧‧絕對不會錯的!剛剛我後頭真的有一個人。但現在卻只有一面牆!?那、那‧‧‧我剛瞄到的又是麼東西?
『啊-文華‧‧‧』突然想起文華,我轉身看向酒吧門口。一股氣味卻直衝我的鼻孔。
『嗚,好臭!』整個鼻子躲在手肘的襯衫裡,仍抵擋不住刺鼻的臭味直鑽胃裡,那臭味還攪翻胃酸的令我頻頻作噁。
而那一晚,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文華。
從那一晚後,甚至到今天。我早上跟蹤吳芸蘋、晚上也跟蹤吳芸蘋,深夜了也是守在吳芸蘋家的樓下!我不是跟縱,就是在桌上轉筆看著文華的名牌。一邊轉,還不斷的想文華、吳芸蘋、命案以及Stay away from h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