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兵衛被趕出封鎖線,就一個人轉了好幾條僻靜的巷道,最後在只有兩個人寬的防火巷裡停下了腳步。
狐兵衛雙手放在大衣的口袋,神情自若的在光線灰暗的防火巷裡踱步,看起來像等人又不像等人。
但狐兵衛似乎還不知道,從他被趕出封鎖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人悄悄地在跟蹤他。而跟蹤他的人,也隨他轉了好幾次巷子之後,就緊貼在防火巷入口的牆壁,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跟蹤者倚靠著牆,小心翼翼的觀察狐兵衛;看著狐兵衛將帽子咬在嘴裡,雙手解開綁頭髮的繩子,讓飄逸的白髮垂放在肩膀,好好梳理被林忠生弄亂的頭髮。
跟蹤者約莫觀察了十分鐘。這段時間裡,跟蹤著雙手抱著冷到發抖的身體,偷偷摸摸的躲在牆角,關心查看著狐兵衛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只見狐兵衛繫好頭髮後就一直站著踱步,一點都不畏懼低溫寒流的吹撫,竟還悠然地哼著小曲。
狐兵衛哼著一遍又一遍沒聽過的旋律。也不知哼了第幾遍,狐兵衛開始脫下他的大衣,走到一旁直立在牆上的水管;然後十分輕鬆從大衣裡拿出香菸,再把大衣掛在排水管與牆壁連接凸出的螺帽上,再從褲子的口袋中,掏出打火機替自己點了一根菸。
跟蹤者突然嚇一跳的縮回視線,身體緊緊的貼住牆面!
就在狐兵衛點菸時,打火機散出橘黃色的光輝,不僅清楚的照出狐兵衛立體的五官。但更令人蹦出心跳的是,狐兵衛正以銳利、冰冷的眼神朝著跟蹤者躲匿的巷口看去!
『被發現了嗎?』
頓時感到呼吸窒息的跟蹤者,整個身體緊貼的都快陷入牆壁裡!發涼的雙手努力摀著胸口,深怕自己若大的心跳聲會被狐兵衛聽到!
呼吸急促、大口吸氣,試圖平撫加快的心跳;自己安慰自己的說:『他沒有發現我、他沒有發現我。』
慢慢的,跟蹤者決定賭一把。小心謹慎的將視線移出牆角,再次窺看狐兵衛‧‧‧。
果然─。
狐兵衛仍是站在排水管旁,哼著歌的踱步,什麼事都沒發生。
『吼─。自己嚇自己。』
跟蹤者放心的躲回牆角,感覺安全的吐出長氣;明白狐兵衛根本沒發現自己後,一下就恢復了平穩的心跳。
「不要抽那麼多菸,抽菸對身體不好。」
狐兵衛突然開口說話,似乎是在對著誰講!跟蹤者急忙探頭往防火巷裡看。
『沒有人啊!?』但防火巷內除了狐兵衛以外,並沒有其他人啊。跟蹤者納悶的繼續觀察狐兵衛。
只見狐兵衛仰天吐出菸氳,就將手上點著的香菸放在排水管與牆壁間的接縫處,開口說著:「抽多了有礙健康,為你好才說。」
狐兵衛的自言自語,使躲在一旁的偷窺者更是將身體往外拉,想仔細的環顧狐兵衛四週環境。
就是查看了好遍,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啊。
『奇怪沒有人啊!他在幹嘛?自言自語的!?』
「真囉唆!你每次都唸。不嫌煩嗎!」
跟蹤者聽到一句就好像在耳邊低語的聲音!
剎那間,心臟更像快從嘴裡蹦出般的哽在咽喉,跟蹤者寒毛直豎的用力轉身-。
沒有人!
跟蹤者背後根本沒有人!
但,剛剛那聲音,的確是在自己耳朵旁邊聽到!跟縱者很確認剛剛說話的那個人,的確就像站在自己背後對著自己的耳朵低語。
「我像是會得肺癌死掉的人嗎!」
又出現了。
這次真的很肯定。是真的有人站在在背後,正對著自己耳朵呢喃。
跟蹤者身體瞬間感覺冰冷,手指開始顫抖。自己十分肯定那說話的主人就在自己背後;但也同樣的,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身體除了一面緊貼的牆外,是不可能有人站自自己背後‧‧‧!
除非──。
除非遇鬼了!?
「你是不像。但也要顧慮我啊!我可像是吸多二手菸就會得肺癌的人。」
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鬼的跟蹤者,瑟縮的躲在牆角害怕;更訝異聽到狐兵衛正在回答那聲音!
「你!?你才不會得肺癌哩。」
那聲音又出現在耳邊。
跟蹤者緊閉雙眼、雙手緊緊摀起耳朵,緊閉雙唇的將那「啊」的一聲!狠狠的堵在嘴巴裡狂叫!
「總之,你知道我討厭菸味,更討厭幫你點菸。」
「別這麼計較嘛!讓我好好抽完這根嘛。」
「你慢慢抽吧!這已是最後一根了。」
「啥!這麼快?」
「是啊,沒錯。老實說,你今天抽太兇了。」
跟蹤狐兵衛的人仍摀著嘴,眼角有些快溢出的淚珠,緊倚牆角的看著狐兵衛隨手扔掉捏成一團皺皺的香煙紙盒。
看著狐兵衛一直再與那聲音對談;跟蹤者開始收起剛剛荒繆的想法,以理性科學的方式告訴自己:「哪有什麼鬼!?」
『看他哪像是在跟鬼聊天!一定有人躲起來裝神弄鬼,肯定不會錯。』
觀察狐兵衛許久後,跟蹤者認定了有人躲在自己觀察不到的地方賣弄玄虛。仔仔細細的重新防火巷掃描一遍,鐵了心的一定要找出這躲暗處的傢伙!
「嘻。剛那粗魯的傢伙;對你又叫又罵的,你就這麼放過他?」
『粗魯的傢伙?是指林忠生嗎?』跟蹤者心裡狐疑的猜著。
「算了。這有啥關係。」
「要不要我去教訓他!?」
「教訓他?不用那麼麻煩──。」狐兵衛趨步地走到掛大衣的水管旁,然後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疊紙張竟得意洋洋的笑著。
「真要教訓他的話,只要將這份現場的案情紀錄交給外面的記者,就夠他難看的!」
『案情紀錄!?』跟蹤者看著狐兵衛手上一疊白紙,眼裡一下閃過光輝,一掃剛才恐懼、害怕的陰霾!非常興奮的看著那疊案情紀錄,整個身體正蠢蠢欲動。
「嘿-。你什麼時候從他身上拿的,我ㄧ點都沒注意到!」聽的出這低喃的聲音,語氣裡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你學壞囉!手腳愈來愈不乾淨!」
「喂-喂。別說的好像跟你無關,這些可都是跟你學的喔!」
狐兵衛一邊竊笑,一邊大略的看著報告內容。
「我說啊─」
突然,躲起來偷看的跟蹤者,先揉揉眼睛的再仔細一瞧──。
狐兵衛的背後,就在腰帶下來一點的地方;竟竄出一縷白煙,正慢慢的飄在空中!
跟蹤者不停的眨眼‧‧‧。
那白煙像有生命似地不停蠕動;一條、二條‧‧‧五條‧‧‧八條─!白煙不停的竄出,形狀愈來愈明顯、也愈來愈多,甚至是已經聚集成一塊,像一團很大坨的棉花!
跟蹤者詫異的看這那團棉花,噁心的想:『這是‧‧‧他在放屁嗎?』
那團棉花逐漸固定成一個形狀,而棉花的尾端仍依附著狐兵衛,就像狐兵衛生出了一條尾巴一樣。
更驚訝的是,狐兵衛的頭髮,每一根都像章魚觸手般在空中飄動!而原本白如珍珠光澤般的頭髮,正逐漸由白轉黑!而且每根頭髮的末端,都擠出一條條的白絲,並且都朝那團浮在空中的棉花團聚集;簡直就像那團棉花正在吸取狐兵衛的精氣一樣。
跟蹤者縮在牆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團棉花吸光狐兵衛精氣後,完全脫離他的身體,並且空中形成球狀,再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跟蹤者『咚』的一聲,癱軟的跌坐地上。看著那團突兀的球狀棉花,在地上一下拉長、一下變短;一下寬、一下窄的不斷變化!跟蹤者敏銳的第六感正快速傳達身體每一個細胞:『真、真的‧‧‧遇到鬼了!!』
跟蹤者害怕的坐在地上,努力的在地上挪動著僵硬的四肢想逃離現場,卻只能攤在地上,不停的顫抖。
而像被吸光精氣的狐兵衛,卻像沒事一樣的穿上大衣,更將一頭略帶白絲的黑色長髮再度整理。
經過一陣變化後的棉花團,漸漸的有了個大概的雛形。白色霧狀的模樣,模糊像似動物的形體,有細細的四肢與看起來蓬鬆的尾巴。
「─你要讓那躲在牆角的女人,偷聽我們到什麼時候啊!」
一字字咬字清晰,更像一具重錘狠狠的打在跟蹤者的胸口!
跟蹤者咬著塗玫瑰色口紅的嘴唇,恍然明白,原來狐兵衛早就發自己在跟蹤他,而且是故意引她到這兒,目的就是好讓附身在狐兵衛身上的鬼,來吸光自己的精氣!
跟蹤者啜泣的泛出恐懼的淚光,顫抖的準備轉身用爬的逃離!
「小姐─」
跟蹤者正要轉身時,突然感覺到肩膀上有東西落下。抦住呼吸的一看;一件咖啡色的大衣,完全罩著自己發抖的身軀!
「─很抱歉讓妳躲在這裡吹風受凍。」
又是從背後傳來低喃的聲音。跟蹤者慌張的往後一看,站立在眼前的竟然是狐兵衛!
「你‧‧‧怎‧‧‧怎。」
怎麼可能!?剛剛狐兵衛還在‧‧‧。
「喂!你這樣會嚇到她的。」
跟蹤者更是一驚,猛力的又轉向狐兵衛另一邊‧‧‧。
又一個狐兵衛正從防火巷一步步的朝她走來!
竟然有兩個狐兵衛!?
「這是‧‧‧?」跟蹤者張嘴啞口地看著一前一後,各站著一個狐兵衛!
「嘻-別害怕。我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跟蹤者頓感有人抬起她的下巴,心驚膽跳的雙眼看向下瞧;一條白白的薄霧,輕輕柔柔的在她脖子上繞上一圈,尾端還幻化成手指,輕捏抬起她的下巴。
再順著那條薄霧往前看去,這條詭異的薄霧,竟是從眼前狐兵衛的背後冒出,簡直就像是長了條尾巴!
『完了。原來他才是鬼!完蛋了!』一想到這兒,跟蹤者不由自主的開始抽泣發抖。
「夠了!我說你這樣真的會嚇到她的。」
另一個狐兵衛繞過癱坐地上跟蹤者的背後,來到她的面前。
相同的臉龐,一樣的身材;兩個狐兵衛站在一塊,一起現身在跟蹤者眼前,讓跟蹤者更是顫抖不已!
「嘿嘿─。」
原本繞在跟蹤者脖子上的尾巴,一樣輕柔飄逸的解開,但卻勾起跟蹤者胸前的一塊識別證。跟蹤著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識別證,被一個像尾巴的薄霧捲起飛在空中。
隨著自己的識別證被一條尾巴拿走,跟蹤者這時才發現兩個狐兵衛是有不同之處。
一個是白髮、一個黑髮,而且白髮的除了有尾巴外,整個身體週邊,不停地冒出像蒸氣般的白氣。
「黃立芳,嘿、還是個記者耶!」
白髮的狐兵衛,看著眼前尾巴捲起的識別證,大聲說出上頭的名字後,背後竟又多一條尾巴,並還捲著剛點燃的香煙;而捲著識別證的尾巴,卻移動到黑髮的狐兵衛面前。
「TVN新聞電視台記者-黃立芳。」
黑髮的狐兵衛看著識別證,笑笑的對白髮狐兵衛使個眼色;黃立芳看著黑髮狐兵衛似笑非笑的狡猾表情,心裡閃過自己將有不測的預感‧‧‧。
「不如,我們──。」黑髮的狐兵衛,把手伸進褲子的口袋裡掏出──。
「好啊。不如我們就把她分了吃吧!」
黃立芳驚悚的看著白髮的狐兵衛,一張嘴巴突然裂開到耳朵,露出一排尖銳陰森的白牙、吐出長長略紅略紫的舌頭,露出惡鬼般的笑容瞪著黃麗芳。
「啊──!」
又是一陣嘶喊的驚聲尖叫!黃立芳受不了眼前的駭人景象,雙眼微張的露出眼白,昏厥了過去‧‧‧。。
黑髮的狐兵衛,雙手摀著耳朵,右手還拿著剛從口袋掏出的案情紀錄;瞇著眼睛看著白髮的狐兵衛:「喂-!現在怎麼辦?」
「的確。昏過去的肉不好吃。」白髮的狐兵衛也是摀著耳朵,尷尬的笑笑。
「看吧,叫你別嚇她你還嚇。現在她昏過去了,你說怎辦?」
「我怎麼知道她會‧‧‧。」
「現在可好了,你說這怎辦?」黑髮狐兵衛望著手上的文件後,索性一把抱起黃立芳:「嗚-好重啊!」。
「要抱她回家啊?」
「看情形也知道,還問!還不快來幫忙。哇塞-看不出來她還真有夠重。」
「我看還是用背的比較好。」白髮狐兵衛用尾巴捲起黃立芳的雙腳。
「少囉唆。快點來幫忙。」
現在氣溫還是10度,距離天亮,大概還有不到二個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