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每天上班前都會line 一張她準備出門的照片娛樂我，有OL的、有小洋裝的、運動風的、雙下巴配馬靴的、也有只穿內衣褲耍健美的……通常我都笑個兩秒或覺得無聊就滑開了，因為那時間我老在開車。

從小我妹就吊啷噹出名的，爸媽對她的行徑只有搖頭的份，比如愛說謊、會偷錢、剪落翅仔頭、課本撕的亂七八糟、功課吊車尾還狐群狗黨一堆，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離不開酒精，動不動跌個鼻青臉腫都不是新聞……亂事還有很多很多，是我這種標準模範生想不出來的，但我倆的父母確實是同一組。

我們現在分住兩個城市，打從媽死了後她似乎把對媽的通話量都轉嫁給我，除了常常一系列line攻擊外，每星期還會主動打電話543，她什麼都能講，包括一堆髒笑話……我雖然羨慕她的豪爽，也常受驚嚇，比如她的客戶手一揮叫她滾或想包養她之類的…最後常常只能叮囑她別在外面喝酒，再公式化地加上一句人心險惡等等。但電話掛了，一切都恢復平靜，彷彿扳上開關，兩個世界各自斷開。

這些天我為了小孩學測填志願傷神，整個心思都陷在級分落點，壓根忘了妹妹，等我回神才發現她已經好些天沒出現了，我試著聯絡她，三天下來卻都是無人應答。妹妹已經在台北打拼十多年，公司換了5家，搬家少說7次，男朋友換了3個，最後一個我還沒搞清楚，我連要去哪兒找或要找誰算帳都不知道……我只有一串代表妹妹的手機號碼，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不得不胡思亂想起來，近來有妙齡女子失蹤的新聞嗎？？有兇殺案嗎？？還是妹妹喝醉在浴室滑暈了？我越來越不安，只能發了狂的留言，寫line 在她一格格的貼圖上，整個胃不停地翻攪，但妹妹還是無聲無息，彷彿不曾存在真實世界……我開始疑惑，電話裡的框格真是我妹嗎？ 我慌亂、自責、無助，自己是不是平常太忽略她了...接著幾乎是抓了狂地對著電話大叫「妳再不打給我，我就打妳…王八蛋…」。

最後我六神無主地衝到三樓神明廳父母牌位前，發抖地從口袋掏出銅板（以前媽都是這樣擲交跟祖先溝通的）……我望著手掌心的兩個十塊再看看父母的照片，皺著眉頭想該怎麼跟他們說妹妹失蹤了？躊躇半天才硬著頭皮雙手合十顫聲地問：「媽，該報警嗎？」就在兩個銅板擲落地的同時…妹妹回撥。

電話那頭傳來她平常輕鬆自在的語調說：「妳幹嘛，我去露營啊… 剛回到文明，上回跟妳說了啊，妳自個兒忘了……喔，還有，我遇到一隻狼……夢到媽兩次，還是反過來遇到媽，夢到狼兩次…...反正，媽說錢不夠，說妳太小氣，過年紙錢燒太少，她在異次元賭大了，恐怕需要一張黑卡……如果妳想要環保一點的話...」聽著妹妹若無其事的練肖話，我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我耳朵貼著手機淚眼婆娑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見媽媽在照片裡竟也露出和妹妹一模一樣的賊笑……低頭一看，地上銅板明明白白兩個蔣中正也癡癡的望著我，這不就是「笑杯」嗎？我哭得更大聲了，天堂的媽媽居然和妹妹聯手搞我……

（2018/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