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和阿都ㄚ決定在十月下旬到十一月底的旅遊大旺季，到日本跟人家人擠人，就是因為我一心懷念日本的紅葉景致。記憶中，日本的紅葉是千變萬化的，有許多種類的植物葉子會變色，同一棵樹上的葉子，就有很多顏色的層次。亭亭玉立在寺廟、溪流、民宅旁的一棵楓樹或者繽紛多彩的整片山林，似乎都比北美這裡，美則美矣卻單調的楓紅景象，更令人目不暇給。

日本的阿爾卑斯山因為緯度高，在本州地區算是最早可以欣賞到楓紅的一帶。一般觀光的路線，如果從西邊，走日本人所謂的「阿爾卑斯山路徑」，是以富山縣的富山車站為起點，搭乘富山地方電鐵的電車到達海拔475公尺的立山站，搭乘登山小火車和巴士，經由美女平、彌陀高原、天狗平登上交通工具可及的最高點：海拔2450公尺的室堂站；然後再搭乘纜車和巴士往東，經由大観峰、黑部平、黑部湖、黑部水庫、扇澤下山，到達長野縣海拔713公尺的終點站信濃大町。

因為緯度的落差，當我們十月下旬抵達，最低的起點處葉子才剛剛開始變色，最高的室堂站卻只見一片積雪的白色世界。室堂有一張有名的觀光海報，就是一輛觀光巴士在四月下旬，行駛在兩片各十八公尺高，自然形成的積雪壁中間的景象，日本人稱之為「雪之大谷」。

阿都ㄚ是拼命三郎式的旅客，在他的「柔性勸導」下，十月二十ㄧ日一大早，我們結束返台的短暫探親假期，搭乘八點多由桃園飛大阪的班機，在日本時間近中午抵達關西國際機場，馬不停蹄從機場搭乘新幹線到新大阪，轉乘Thunderbird快車到富山，再搭每站都停的富山地鐵；等電車慢慢晃到我們晚上要投宿，位於立山站的「立山國際旅館」時，已經超過晚上七點鐘，天早就全黑，什麼也看不到，我們也累斃了。在旅館的餐廳吃了第一頓在日本的小懷石料理，驚喜地發現這個旅館也有天然溫泉的大浴場，我和阿都ㄚ各自泡完湯後，就癱瘓在床上，結束我們在日本的第一天。

因為我們不想扛著兩只快三十公斤的大行李箱，轉搭各種交通工具爬山，便利用旅館幫我們把行李送到下一站旅館的服務（計件收費）。但是，必須要在早上八點鐘以前把行李拉到櫃檯辦好手續，所以，第二天我們又七早八早起床打包，把家當拖到櫃檯。

隨著緯度上升，外頭的樹林慢慢變成越來越鮮紅橙黃，一天中看見不同時期的紅葉林相，是非常奇妙的，但是，這一天讓我們最感讚嘆的不是楓葉，而是「積雪上的紅暈」。

我們當天的終點站是室堂站，投宿在標高2450公尺，號稱日本第一高的休閒度假旅館“HOTEL TATEYAMA“-立山旅館。從房間裡望向窗外，一眼就可以看到連綿的阿爾卑斯群山，旅館的主要大餐廳和咖啡廳也都特意裝設景觀大窗，讓旅客可以一面用餐一面欣賞山景。

我們在下午抵達室堂。天氣晴朗，照映得白雪看起來更白。跟著眾多遊客（當天很多台灣同胞，沒有半個西方人）繞著火口湖走了一圈。兩天之內從攝氏二十幾度以上的台北，跑到下午兩點大概攝氏兩度的室堂，望著四周的積雪，我們裹緊不夠厚重的大衣，嘴巴一邊呼氣。在美國東岸長大的阿都ㄚ最討厭冷天，在台灣長大的我卻很討厭熱天。看到四周不畏天寒、興奮地拼命和雪合照的台灣同胞，猜想他們大概也和我一樣吧！

前日趕路的疲困還未消除，我們早早進了旅館房間休息，我躺在床上馬上就不省人事。不知過了多久醒來，看到喜歡照相的阿都ㄚ正拿著數位相機，捕捉窗外的景象。

我走到窗邊，瞧見夕陽的餘暉照在積雪的山峰上，形成大片美麗的粉紅，好像少女臉上的紅暈。不想說話，我只是站在阿都ㄚ旁邊癡癡望著，直到落日謝幕，夜色登場。

隔天，我們在大餐廳靠窗的座位用早餐，見到室堂的另一個風貌。即使有超大的景觀窗，濃濃的大霧遮住一切，積雪的阿爾卑斯群山、美麗的火口湖，統統都不見了，卻見近處行人步道上，第一批觀光巴士載到這裡的旅客，正要開始一日的行程。阿都ㄚ不停說我們運氣真好，早到一天。如果今天才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我望著窗外白茫茫的霧色，腦中浮現的卻是昨天傍晚看到，有紅暈的山峰。

（待續）

圖一：夕陽映照在山峰上，「積雪上的紅暈」
圖二：不遠處的另一家溫泉旅館
圖三：一萬年前火山爆發後形成的火口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