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內政部發出了一百萬獎金給提出最佳鼓勵生育口號的人，得獎的是「孩子是我們共同的傳家寶」；今天他預測將有一場鋪天蓋地的廢話復興運動。不要誤會，官員們選出這個充滿創意的名句，目的並不在刺激生育，而是想要在全球景氣即將二次衰退之前，幫我們抓住「廢話」這個傳統文化的精髓。

        我還以為這是中華文化復興總會的活動哩，別小看官老爺們的微言大義呀，他想。從古到今，這一類型的智慧結晶極大程度地豐富了我們的文明。

廢話技巧一：不實廣告

        舉例來說，至少從歷朝歷代連篇累牘的朝議文告看來，「人民」一直該是統治者的主人，從上古的「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到那個吊死煤山的倒楣崇禎說的「寧可粉我身，不可傷百姓一人」，甚至老毛講的「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還有前前總統都一宣稱的「民之所欲，常在我心」，我們本該惜福，本該珍惜這難得的，舉世唯一的，老百姓當家作主，不管酋長國王皇帝總統委員代表都只是公僕的，這份天外飛來的幸福。

        我的神經比較鈍，還沒感覺到這種幸福的腦內啡，他想。這種廢話是以冠冕堂皇的堆砌文句，配合描繪光明遠景的高超技巧，營造出吸食安非他命以後的海市蜃樓般的美夢。這種廢話的方式，叫做「包裝與內容物不符」。

廢話技巧二：欲蓋彌彰

        這還不是最高境界，他想。更高明的廢話技巧，著重在以簡練的詞語，激發消費者心中的聖潔情操，從而遮蓋世俗事務醜陋的本質。經典名句就是1988年復辦中國小姐選美的口號「美就是心中有愛」。對，他想，真的，當幾十個前凸後翹的佳麗，臀風乳浪地出現在螢光幕前時，我們都看到她們心中的愛了。我國的電視真的充滿了教育性，全國的醉翁們一開電源，就像那首母親節歌一般，都感覺到了「聖潔多慈祥，發出愛的光芒」。

廢話技巧三：牛頭不對馬嘴

還有一種政治上常見的廢話，是以籠統的言語企圖模糊焦點，用炫麗的詞句建構虛幻的憧憬，比如說，80年代的「三民主義統一中國」。這一類型的進階版，是抓住一二條無法反駁的事實，用充滿情緒性、攻擊性的言詞，掩飾檯面下的，不可告人的真正目的。

比如說，對岸強制推行網路管制軟體，當記者詢問這是否涉及新聞自由時，官員義憤填膺地反嗆：你有孩子嗎？這種廢話的技巧，通常相當有效；它抓住了大眾媒體不願也不能處理大量客觀事實的心理，而以簡略的、提綱挈領的、文不對題的話，觸發收訊者心中的情緒，簡化答案成非黑即白的二極，從而轉移問題的本源所在。

        這就像是那個有名的蜘蛛實驗：研究專家拔掉蜘蛛的二條腿，然後催促這可憐的節肢動物「快跑，快跑！」之後他一直重複這個過程，直到蜘蛛的腿都被拔光，動彈不得為止。然後他在嚴謹的研究記錄上寫下「觀察結果─沒有腿的蜘蛛是聾子」*。

        聽起來有大道理但是很沒意義，他想。廢話，我當然知道孩子是珍貴的傳家寶，真正的原因，大概或許也許是不過我們不敢說但是小弟總以為可能彷彿不見得是………

錢、稅制、照護系統吧！

        謹以此文，憑弔我心不甘情不願交的，那被腦震盪的官丟進水裡的，一百萬白花花的新台幣的稅。孔方兄，朔風野大，阿哥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 出自德國作家法蘭克‧薛慶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