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述一個朋友的話：我希望身處「和諧社會」，但是我實在沒辦法變成一隻「河蟹」。

最近流行的說法有：「別讓親痛仇快」、「不要給政府添亂」、「沒有人欠你疫苗」、「做事的永遠都在做事，批評的永遠都在批評」。這位支持太陽花的朋友非常錯愕：政府是拿納稅義務人的錢來服務大家的，我們是選民，我們才是老闆。我們覺得政府做事做的不好，就算是批評，也是我們的權利。做的好，我們也會用選票來感謝。我ㄧ直以為這是民主運作的方式。

沒有足夠的疫苗，是一個沒有人可以挑戰的事實。保持沈默或是一直為政府的失政辯護，只會讓真理離我們越來越遠。

朋友看到臉書上有戰狼寫著：「如果你支持XXX今天的舉動，就把我解除朋友關係」云云。她不瞭解：這個執政黨啊，無論過去在野在朝的套路，隨便也都超過目前野黨或民間的抗議方式好幾級，怎麼，這時候就到處明說暗指人民沒有抗議的權利？

同樣是臉書的分享，為什麼只能po 燒飯罵孩子，或是「祈福」、「同島一命」、「為醫護打氣」，而不能寫到為什麼「防疫戰略基本錯誤」、「長照機構防護不足」、「排除行政障礙加快疫苗進口」等等？而當有人指出某些部份根本不存在「超前部署」時，就會被說成「別有用心」「親痛仇快」的陰謀？
(無有堂云：想當年，最喜歡用「親痛仇快」這個句型的，是戒嚴時代的國民黨啊。支持台獨？親痛仇快！票投民進黨？親痛仇快！批評政府？親痛仇快！反正，甚麼都親痛仇快就是了……)

朋友最後說：我有很多朋友，我珍惜每個朋友，但是從來不被任何人綁架。我沒有藍綠，只是想讓我媽早點打到疫苗。她還引述了她女兒的一句很棒的話：

Life isn't about waiting for the storm to pass,
It's about learning to dance in the rain.

看了她的po文，我想起了賽巴斯提安‧哈夫納的《一個的德國人的故事》。書中對於如何面對這個立場顯比論點重要，格式要較內容討好，語氣態度高於理性論辯，吸睛能力勝過嚴謹邏輯─或是「偉大復興」「同島一命」睥睨個體尊嚴的新文化時代，回顧了上世紀30年代的德國經驗。

當時流行的辦法叫隔離─說難聽一點是逃避。哈夫納說，在希特勒的「日爾曼民族偉大復興」中，知識分子「……(我們告訴自己) 絕不可讓自己被仇恨與苦難所腐化，而且務必要保持品行端正與心平氣和。可是每日每日的不公不義迎面而來，要怎麼樣保持這種境界呢？惟一的辦法就是淡然置之、把目光移開、並設法避世絕俗……」

「但這只會使人柔弱到麻木不仁的地步。這種置身事外的方法，其表達形式便是汗牛充棟的田園文藝作品。德國在1934年到1938年間，大量出版了兒時回憶、以家庭為背景的小說、風景圖冊、大自然抒情作品，與許多柔情萬種的小玩意兒。所有的文學作品都在描寫雪片蓮和雛菊花、稚子放長假時的歡樂、初戀時光、童話情景，烤蘋果和聖誕樹。這種文學充滿了赤子之心和缺乏時代背景的色彩……但平靜乖巧和溫柔的敘述背後，正在字裡行間發出吶喊！」

我們對這種現象應該一點都不陌生─在我們的島上，這個，現在叫作「中立」、「愛國」、「不添亂」，或「台灣價值」。

但不甘於僅只在濁浪裡濯足的人，只想高聲抗議：

「我不是你們的金絲雀，我是詩人。」

妨礙別人抗議的權利，才是真的「親痛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