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幽處境,舊雨引心寒,輾轉眠不得,枕上淚難乾
張學良
張學良( 1901 年 6 月3 日 - 2001 年 10 月14 日 ),字漢卿,號毅庵,乳名小六子,中華民國陸軍上將。中國奉天省(今遼寧 ) 海城 人,生於台安縣桑林,人稱「少帥」, 奉系軍閥首領張作霖的長子。
張作霖期盼兒子將來能成為國家的棟樑,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所以,幼時聘請名流替他取名『學良』,意味學習西漢開國元勳張良,輔佐劉邦建立漢朝。
張良是漢朝大臣,臣者,卿也,因此又取字為『漢卿』。
此為,新竹縣五峰鄉清泉溫泉故居。
1937年(民國26年) 1月4日,國民政府發布特赦令,但仍將張學良交軍事委員會嚴加管束。張從此開始軟禁生涯;
1937年(民國26年)1月13日,遷移浙江奉化溪口鎮雪竇山中國旅行社;
1938(民國27年)年1月,遷移湖南郴州蘇仙嶺;
1938(民國27年)年3月,遷移湘西沅陵鳳凰山;
1939(民國28年)年11月下旬,日軍進犯湖南,張又遷移貴州修文縣陽明洞;
1946年(民國35年)11月,遷移重慶戴笠公館。
1946(民國35年)年11月,被軟禁在新竹縣五峰鄉清泉溫泉(井上溫泉) 13 年;
1957(民國46年)年10 月移至高雄市西子灣;
1961(民國50年)年秋,移居臺北市北投居所;
軟禁將近55年,過著無奈沮喪的隱者生活。
館外矗立張學良、趙一荻(趙四小姐)銅像,惆悵表情,無奈舉止,深深表露自由受限的鬱悶。
「我的事情只到了三十六歲,以後就沒有了。三十六!真是三十六歲,我擱二十一歲起到三十六歲,上帝給我的生命就是這些。」--『張學良口述歷史』(唐德剛 著 遠流出版)P 285。
張學良享嵩壽100歲,2001年十月逝世於夏威夷,36歲以後的年光,是如何度過的呢?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和楊虎城發動西安事變,扣押蔣介石15天;張被蔣介石抓住後,被幽禁五十幾年;楊則被囚12年;後因武裝兵變主謀,於重慶中美合作所之戴公祠被殺,終年56歲。
「不可放虎!」晚年的蔣介石,再三告誡兒子蔣經國;那隻虎,就是張學良。
張學良得知後,心情澎湃沸騰,沒想到曾經稱兄道弟的蔣介石,拘禁他五十幾年,居然還把他看成一隻虎?生前沒有原諒他,死後也不會放過他。
一直以為,將會老死在台灣,在陽明山買妥雙穴,準備百年後,與趙四一起長眠於此;孰料,1975年四月蔣介石死了,1988年一月蔣經國也死了,自己還健康活著,陪伴他的趙四也活得好好的!被幽禁的人竟然比幽禁他的人,還活得久!世間的事真是弔詭矜奇。
1989年李登輝當選總統,大筆一揮,立即釋放他,老來才從獲自由之身,回顧前塵,無限感慨。少年時,抽鴉片,毒品成癮,玩女人,風流成性,舉止狂飆荒誕,任性不羈;青年時,統帥大軍,馳騁沙場,縱橫自如,不可一世;壯年時,卻兵諫內戰,鋃鐺入獄,幽禁半世紀;淚眼婆娑問蒼天,人間豈有天理公道?坦蕩蕩,氣昂昂,為保存國家民族命運,抵禦日本帝國侵略,非窮凶惡極盜匪,非殘暴不仁窮寇,命運何以致此?月如有情亦悲泣,天若有知天亦老。
在竹東市,換中型遊覽車,沿著產業道路蜿蜒行駛。
只見沿途層峰重巒,斷崖峭壁,行駛一個多小時,Manapan真不知道,當年張學良如何在此度過寂寞孤獨的山居生活?
原本位於上坪溪北岸的故居原址,因為民國52年葛樂禮颱風引發土石流沖毀,故於上坪溪的南岸 (原址的西南方) 依照原本的建築,興建了一座張學良故居的紀念館。
依照原本的建築,興建了一座張學良故居的紀念館,供人參觀。
1946年春,張學良被囚禁在貴州息烽監獄時,透過莫德惠友人給周恩來的最后一封信,這樣寫道:
別來十年,時為想念。兄當同感,現日寇已經驅出,實為最快心之事。爾來兄又奔走國事,再做紅娘,願天相助,早成佳果。此良所想者也。近日友人慘死,數難聞之,為之一痛,隻心吊而已。良一切尚好,余不盡一。
弟 良於四月十九日。
張學良被軟禁後,周恩來一直懸掛在心;每次共產黨與國民黨談判時,周恩來都提出釋放張學良、楊虎城二將軍的要求,始終沒有結果。
1949年,國民黨軍事失利,準備撤退到台灣;周恩來再次提出釋放張、楊二將軍的請求。當時代總統李宗仁允諾,蔣介石卻暗地下了殺害楊虎城將軍、押解張學良去臺灣的密令。
張學良與楊虎城,是西安事變的主角,也是中共故總理周恩來口中的『民族英雄,千古功臣』,楊氏一家人在大陸被殺害;張學良則被迫到台灣,幽居山中,行動受限,只能靠讀書、飼雞、釣魚、種菜等打發時間。
一位驍勇善戰,馳騁沙場的將軍,被迫落難到山中種菜,看書,打發時間,真是情何以堪啊?
2011年6月天下文化出版的《郝柏村解讀蔣公日記1945 ~1949》,提到抗戰勝利後,蔣若盡釋前嫌,指派張學良負責接收東北,以其地緣及歷史關係,號召東北同胞,應有一定的影響。
蔣介石卻抱著「一日不忠,終生不用』頑固守舊觀念,擔憂派張接收東北,正與中共合謀,但是,以張歷史背景,非馬克思主義者,其發動西安事變,非為親共,乃是主張停止內戰,一致抗日。張學良被釋放後,中共政府與東北耆老頻頻召喚回大陸頤養天年;張卻婉拒,選擇檀香山落葉歸土,不願再捲入國共內戰餘波。
蔣介石用人格局狹窄迂腐,只求對自己愚忠,以致所用之人,很多是不堪大任的庸將,如劉峙,曾任徐州剿共總司令,1948年淮海戰役,被解放軍擊敗,逃亡到海外;
陳誠也如此,接收東北時,陳就拒絕吸納前偽軍,說如此會打擊民族正氣;反觀,共產黨在用人之際,沒有教條主義,只要有用,都吸收再改造,兵力擴充、勢力膨脹;國民黨為淵驅魚,為叢驅雀,等於壯大敵人勢力,共產黨努力土改後,解放軍兵源更是發展迅速;
可決定國家命運的,只有少數人,那些少數人的性格卻決定國家民族的結局,也決定多數人的命運。有幸拿到一副好牌,卻打得荒腔走板,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西安事變後我沒死,關鍵是蔣夫人幫我。我認為蔣夫人是我的知己,蔣夫人對我這個人很了解,她說西安事變,他(張學良)不要金錢,也不要地盤,他要什麼,他要的是犧牲。蔣先生原本是要槍斃我的,這個情形,我原先也不知道,但我後來看到一份文件,是美國的駐華公使JOHNSON寫的,他寫道:宋(指宋美齡)對蔣先生說,如果你對那個小傢伙(即張學良)有不利的地方,我立刻離開台灣,還要把你的事情全都公佈出去。」張學良口述歷史(唐德剛 著)。
囚禁四十多年,自由受限制,日子像是影印機,不停地拷貝同一張紙,足見蔣介石對他恨入骨髓;也許,沒有西安事變,中國共產黨早就被剿滅,也就沒有中華人民共和國了;一場歷史因緣的錯置,改變國家社會,也改變風華人物的歷史上地位。
清泉幽禁間,處荒郊野外的深山,全賴宋美齡送的小小收音機,略知外面訊息。
書房內收音機、相機、日記及幾張黑白照片,今日,Manapan才有幸較能體會將軍當時簡樸生活的點滴及心境。
嫻淑靈巧的趙一荻,時常自己縫製衣裳,如今,縫衣機仍在,不見當年主人。
(感謝好友素珍小姐提供旅遊瀋陽的照片)
趙四小姐祖籍浙江蘭溪市,其父趙慶華,號燧山,官至交通部次長,一生為官清廉,名聲頗佳。
趙慶華膝下六男四女,趙四本名「趙綺霞」,在姐妺中排行老四,被家人稱為四小姐,外人則稱她為趙四小姐,後來簡化為「趙四」。
中學時,就讀天津中西女子;當時為貴族學校,達官顯貴家的小姐都在這個學校讀書。趙四沒有國色天香長相,但是,身材頎長,體態婀娜,氣質佳,風采優。
20年代的天津,為中國第二大城市,有個赫赫有名的蔡公館。公館的主人叫蔡少基,就是後來張家三公子張學曾的岳丈。此人,在清末民初曾擔任過北洋大學總辦、天津海關道臺,家境富有,又屬洋派,常在家中舉辦舞會,放電影,蔡公館成為當時天津頗有名氣的上流社會交際場所。
當時才16歲趙四,有次得知姐姐們要前往蔡公館,要求陪同。在舞會中,正值豆蔻、不施粉黛的趙四小姐格外超凡脫俗,吸引諸多青年才俊目光,爭先恐後邀其共舞。趙四先後婉拒,靜靜地坐在大廳的一角,一邊品茗,一邊觀看舞者。
不久,舞場一陣騷動,一位英俊瀟灑的青年,在一群副官、侍衛的簇擁下,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趙四馬上意識到,這就是她仰慕甚久的少帥張學良。
在課堂,在家人的口中,在閨密的私談中,她早就知曉張學良在兩次直奉戰爭中,指揮千軍萬馬、馳騁疆場的事蹟,他勇敢善戰、臨危不懼的英雄氣概,早就在趙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得以見到本人,果然名不虛傳!
張學良注意到不施粉黛、脫俗清新的趙四,在張學良邀舞下,倆人翩翩入舞池,含情脈脈,輕盈曼舞,彼此從對方眼中,都流露出一種微妙感情。
倆人再次相逢,是在北戴河;一直對張學良魂牽夢縈的趙四喜出望外,張學良也是欣喜萬分。那段日子,幾乎天天見面;倆人的感情迅速升溫。
一次,張學良來找趙四,碰巧趙四外出;張學良順手翻了一下她放在書桌的日記,見日記中寫有『非常愛慕張少帥,可惜他已有妻室,命何之苦也』等語後,不由心潮起伏,好一陣不能自已。
又有一次,在宴會上,趙四與張學良並坐在一起。趙四胸前垂著一顆雞心飾物,張學良伸手拿過飾物,打開蓋,發現雞心裏面嵌著的竟是自己的小照,而且還寫著“真愛我者是他”的字樣,使張學良對趙四的愛情更投入。
兩人常常相攜出入于京津之間的各大娛樂場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很快,兩人秘密幽會的事,傳入了趙慶華的耳中;趙慶華大為光火,怎願意讓自己掌上明珠做別人的小三呢?
為了徹底斬斷這段不倫不類的情緣,趙慶華迅速給趙四物色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趙四小姐百般不願。
西元1928年6月4日,震驚中外的皇姑屯事件爆發,張學良父親張作霖橫死火車上,於是化裝返奉天(奉天省,為清朝的22省級行政區之一,為清代東北三省之一。)接掌東北大權。
突如來的重責,加上日夜的操勞,張學良生了病。得知此消息的趙四心急如焚,西元1929年9月的一天,給家裏留下一張字條,以探望生病的張學良為由,一個人來到瀋陽。
趙四小姐私奔消息,很快就在天津傳播開來。一些小報立刻刊登出
『趙四小姐詭譎失蹤』的懸疑新聞。
趙慶華得知此事,暴跳如雷。一生耿介清廉,女兒居然私奔瀋陽,投入有妻有子的張學良懷抱,傷風敗俗,有辱門庭。盛怒之下,西元1929年9月25日至29日連續五天,趙慶華在天津《大公報》公開刊登一則,蘭溪趙燕翼堂啟事(浙江蘭溪的祠堂):
『四女綺霞,近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規條第19條32條,應行削除其名。』
以最嚴厲的家法,將趙四小姐從宗祠開除出去,斷絕一切往來,並引咎從此不再為官。
原本,趙四只是來瀋陽探望罹病的張學良,然後就回天津;可是老爸一登報,斷了她的後路,反倒回不去了。
張學良小于鳳至三歲,1915結婚後,張學良都以『大姊』稱呼她;這幀難得一見夫妻合照,依稀可辨于鳳至慧黠聰穎,精明能幹神色;一旁張學良反而愣頭愣腦,稚嫩臉龐,顯露青澀神情。(好友素珍小姐提供旅遊瀋陽的照片)
于鳳至迫於無奈,默認了趙四的存在,提出兩個條件:
1、趙四小姐不能進帥府。
2、趙四小姐不能有正式的名分。
她最初的想法,受過正規教育的大家閨秀,年齡又小張學良十幾歲,斷定不會不會接苛刻條件受,出乎意料,趙四小姐全盤接受,毫無怨言。於是,趙四小姐住進了張學良的北陵別墅。
白天,張學良去帥府辦公,晚上回到別墅,過著如膠如漆的甜蜜生活,一時一刻分離都心痛;原本,預料趙四會知難而退,斬斷與張學良的情絲,卻出現了丈夫不再回家窘狀,于鳳至悔恨交加。
思前想後,決定將位於帥府東墻外王永江那棟二層青樓買下,讓趙四居住。如此,將他倆其置於自己眼下,又沒違反當初不讓趙四進入帥府的要求,還博得大度成全,讓張、趙二心生感激。
此即為青樓。(好友素珍小姐提供旅遊瀋陽的照片)
于鳳至買了小樓後,待裝修完成後,親自去北陵別墅將趙四小姐接了過來。此後,趙四小姐便住在小樓裏
青樓內,張學良與趙四的臥室。(好友素珍小姐提供旅遊瀋陽的照片)
1929年趙四小姐為張學良生下了惟一的兒子張閭琳 。但是,和張學良並無夫妻名份,撫養嬰兒很困難。想把孩子送到天津的姥姥家裡,可是,她父親已經聲明與她脫離父女關係,趙四陷於困窘;
于鳳至知曉後,沒有展開大老婆的反擊,落井下石;那日,瀋陽下大雪紛飛,于鳳至冒著鵝毛大雪,帶著奶媽趕到趙四住處北陵協助。甫生產虛弱的趙四,萬萬沒想到在自己最困難時,于鳳至竟然雪中送炭,比自己親人還熱心。
「在妳臨產前,我就為妳準備乳粉與乳嬰的衣物;那時,不想來探望,是怕你難為情;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親自來看你。」于鳳至平靜地說。
「大姐!」趙四感動得嘴唇哆索,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簌簌而泣。
「妳放心!讓我將孩子抱回少帥府,我會把他當成自己孩子照顧撫育。」
「嗚----嗚----」此時,趙四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大--姐!妳為什麼要--要對我這麼好?」
于鳳至噙著淚珠,抱住淚流滿面的趙四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啊!我不來關心,誰來關心呢?妳就好好做月子休養,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倏然,趙四跪倒地上,向于鳳至磕頭:「大姐!妳的恩情,我這輩子不會忘記!」
「起來!不要這樣!妳身體還很虛弱。」于鳳至趕緊攙扶起趙四坐回床上。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與楊虎城發動西安事變,囚禁蔣介石;蔣介石被迫接受「停止剿共、一同抗日」的主張後才獲得釋放,總計囚禁15天;事變結束後,張學良送蔣介石到南京,被審判十年有期徒;但是,隨即後被特赦,張學良本人並未服刑,反而是被長期軟禁,軟禁地點經常變動。
1940年,于鳳至因病去美國就醫,在香港的趙四小姐毅然將孩子託付給一位信賴的朋友,飛奔到張學良身旁,以秘書的身份,盡夫人的責任,寸步不離張學良,一起度過漫長的幽居歲月。
1946 年 11 月張學良被帶到新竹縣五峰鄉的清泉山區,開始他長達 13 年的幽禁寂寞歲月;趙四小姐緊隨在旁,她沒有任何名份。
1964年于鳳至成全他倆,主動寫信給張學良離婚;接到離婚同意書,張學良嚎啕大哭,感傷又感動。曾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如今花自飄零水自流,問君能有幾多愁?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摘錄于鳳至寫給趙四的信:
妹慧鑒:
時間過得真快,自從1940年我赴美醫治乳癌,已經廿余年不曾見面,真是隔海翹首,天各一方!
記得是1928年秋天,在天津《大公報》上看到你父親趙燧山因你和漢卿到奉天而發表的《啟事》,聲稱與你斷絕父女關係。那時雖然我與你還不相認,但卻有耳聞。你是位聰明果斷,知書達理的賢慧女子。你住進北陵后,潛心學業,在漢卿宣布東北易幟時,你成了他有力的助手。為了家庭和睦,你深明大義,甚至同意漢卿所提出的苛刻條件:不給你以夫人名義,對外以秘書稱謂。從那時開始,你在你父親和公眾輿論的壓力下,表現出超人的堅貞和顧全大局的心胸,這都成為我們日后真誠相處的基礎與紐帶!
你我第一次見面,是1929年的冬天。我記得,那天瀋陽大雪紛飛,我是從漢卿的言語上偶爾流露中得知你已產下一子,這本來是件喜事。但是我聽說你為閭琳的降生而憂慮。因為你和漢卿并無夫妻名分,由你本人撫養嬰兒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你有心把孩子送到天津的姥姥家里,可是你的父親已經聲明與你脫離了關系,你處于困窘的境地。我在你臨產以前,就為你備下了乳粉與乳嬰的衣物。那時我不想到北陵探望,令你難為情。我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親自到北陵看你。我冒著鵝毛大雪,帶著蔣媽趕到你的住處,見了面我才知道你不僅是位聰明賢慧的妹妹,還是位美麗溫柔的女子。你那時萬沒有想到我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來“下奶”,當你聽我說把孩子抱回大帥府,由我代你撫養時,你感動得嘴唇哆(口索),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你叫一聲:“大姐!”就抱住我失聲地哭了起來……
漢卿后來被囚于奉化,你已經由上海轉香港。我非常理解你的處境,你和閭琳暫避香港完全是出于不得已!經我據理力爭,宋美齡和蔣介石被迫同意我去奉化陪獄。嗣后,我隨漢卿轉輾了許多地方,江西萍鄉、安徽黃山、湖南郴州,最后又到了鳳凰山。轉眼就是三年,女是妹,我只陪了漢卿3年,可是你卻在牢中陪他20多年。你的意志是一般女人所不能相比的,在我決心到美國治病時,漢卿提出由你來代替我的主張,說真的,當初我心亂如麻。既想繼續陪著他,又擔心疾病轉重,失去了醫治的機會。按說你當時不來相陪也是有理由的,閭琳尚幼,且在香港生活安逸。我和你當時面臨一個痛苦的選擇,要么放棄閭琳,要么放棄漢卿,一個女人的心怎能經受得住如此痛苦的折磨?
后來,你為了漢卿終于放棄了孩子……女是妹,回首逝去的歲月,漢卿對于我的敬重,對我的真情都是難以忘懷的。其實,在舊中國依漢卿當時的地位,三妻四妾也不足為怪(依先帥為例,他就是一妻五妾)。可是,漢卿到底是品格高尚的人,他為了尊重我,始終不肯給你以應得的名義……閭瑛和鵬飛帶回了漢卿的信,他在信中談及他在受洗時不能同時有兩個妻子。我聽后十分理解,事實上20多年的患難生活,你早已成為了漢卿最真摯的知己和伴侶了,我對你的忠貞表示敬佩!……現在我正式提出:為了尊重你和漢卿多年的患難深情,我同意與張學良解除婚姻關系,并且真誠地祝你們知己締盟,偕老百年!
特此專復
順祝
鈞安
姊:于鳳至 于舊金山多樹城 1963年10月
往事並不如煙,歷歷過往,如數家珍,娓娓道來,血淚交融,宛然在目,讀之,如臨其境,如歷其事,如聞其聲,如見其人,讀完,方覺眼眶濕潤,久久不能自己;Manapan不禁拍案叫絕,敬仰之心油然而起;此女子海量寬洪,恢弘大度,見識卓越,通曉世情,為世罕見。
誠然,能施者是富者,容人者是智者,不能成為有名有實夫妻,不如豁達成全他人。
事後,張學良說:「于鳳至是最好的夫人,也是我最愧歉不安的人。」
當年,張學良為了尊重于鳳至,始終不肯給趙四應得的名義;趙四也默默接受『秘書』之名。
1989年出版的于鳳至回憶錄提及:「在漢卿(即張學良)掌握半壁江山的權勢和大帥(張作霖于1927年6月在皇姑屯事件中喪生),遺留的巨大財富之下,很多女人為謀取私利,用一切手段纏住漢卿。漢卿對女人又十分隨便,對此,我從不過問,我相信他決不會負我。」
張學良喜歡女色,但並沒有辜負于鳳至而另娶她人,直到與于鳳至離婚後。
于鳳至去世後,安葬在洛杉磯玫瑰園公墓,墓碑上用英文寫著:FENG TZE CHANG。CHANG翻譯成中文即『張』。按照于鳳至的遺囑,她的墓旁留下一個空穴,等待著她永遠的丈夫張學良。
恢復自由之身的張學良,特地來到美國于鳳至墓前獻花上香;站在墳前,他激動得淚流滿面,前塵往事,走馬燈似在他腦際浮現,歷歷如繪;再看到一旁的空墓穴,他老淚縱橫,放聲痛哭,久久無法自己。
「大姐!我對不起妳啊!我對不起妳啊!」張學良嗚咽的泣聲,迴盪在悠悠的天際。
世事從來都是不公的,也從來沒有絕對的,但是,有些卻很詭異蹊蹺。
1940年赴美就醫,到1990年辭世,于鳳至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住了50年,憑著堅強意志,抵抗癌症侵襲,學習英語,還投資股票,依著過人膽識,瞎貓碰死耗子似,在美國波濤洶湧,詭譎多變股海裡,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累積財富後,又眼光獨到,買下影星英格麗‧褒曼生前住過的林泉別墅和伊莉莎白‧泰勒的舊居。
于鳳至把兩處別墅,都按當年在北京順城王府內家裡的居住樣式布置,她自己住一處,把另一處留給張學良,希望有一天張學良被釋放後,可以和趙四來這裡居住生活。
她對孫輩們說:「我將所有的錢都用在買房子上,就是希望將來你們的祖父,一旦,有自由的時候,這別墅就可以作為他和趙綺霞兩人共度晚年的地方。這也是我給他的最好禮物了。」此時的她,還在幻想著與『前夫』重聚的那一天。
遺憾的是,倆人都不曾再見上一面。臨終前,于鳳至依然念念不忘張學良,常自語:「我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婚姻雖然解除了,可是,我的心始終屬於漢卿。」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Manapan讀完『張學良口述歷史』(唐德剛著 遠流出版),訝異張學良記憶力真好,從幼年、中年至西安事變,敘述清楚又完整,足見他是一個思考縝密,深藏若虛的有心人。
西安事變,對中國民族前途發展是正確的抉擇,還是錯誤的選擇?今天來看,答案已昭然若揭。

1964年7月4日,值酷暑盛夏,涼風卻陣陣拂面而來。
張學良身穿嶄新的西服、繫著淺灰色領帶,與穿旗袍,佩帶水晶項鏈的趙四小姐攜手,倆人喜孜孜走進了北投溫泉附近一座教堂。教堂內沒有華麗的彩燈,只點燃無數支巨大的蠟燭。
牧師神情嚴肅地走到張學良前,指著身旁的趙四小姐,問道:「你願意這個女人做你的妻子嗎?」
「我願意。」張學良語氣清晰肯定。
牧師又轉向趙四小姐,指著身旁的張學良,用同樣的聲調問道:
「你願意讓這個男人做你的丈夫嗎?」
此時,趙四小姐內心早已激動澎湃,雙唇顫動,久久,久久才吐出:「我願意!我願意啊!等了三十多年,就為了這一天啊!」
從情竇初開少女到白髮斑斑的婦人,隱忍三十多年的苦淚與悲心,此刻,決堤似奪眶而出,糊了她的妝,濕了來賓的眼眶;趙四嗚咽的啜泣聲,悲痛又歡喜,環繞沈寂的教堂,聲聲震動在座每一人,無人無不掩面而泣,頻頻拭淚。。
夜雨秋燈,梨花海棠相伴老;小樓東風,往事不堪回首!趙四小姐與張學良從相識、相愛,三十多年來一直以秘書身份陪伴張學良,此刻,她與張學良成為正式夫妻。
時年, 64 歲張學良與 52 歲趙四小姐才正式結為夫妻。至此,相濡以沫,休戚與共,整整度過了36個春秋的牢獄鴛鴦,終於結為夫妻。出席婚禮的人,無不為這遲到的婚禮,落下辛酸的淚水。
趙四小姐痴情眷戀,從紅顏到白首,一生追隨,無怨無悔,令人動容;于鳳至小姐胸襟開闊,海量容人,成全別人,揮灑豁達,令人敬佩。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愛情、情愛,人之所慾;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紅顏白髮,攜手走過後大半生,無怨無悔,不離不棄的幽禁歲月。
張學良與趙一荻這一段相知相守,為愛執著,從悲到喜, 從輝煌到平靜的膾炙人口愛情故事,令人熱淚盈眶。
縱有滿腔壯志,在嚴格監控言行,如困在鳥籠鷹梟,內心憂傷可想而知,還好有美人相伴,否則,不知如何度過漫漫寂寞孤獨的長夜?
人世間的兒女,千情百態,問情是何物?山盟海誓的箴言,忠貞不渝長相守,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火相皎潔。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棄不離,相愛相惜,白首到老。
趙一荻的身子孱弱,民國89年,她的健康急遽惡化,6月22日她臨終前,對張學良說: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張學良則緊握著她的手,不捨她離去;趙四斷氣一小時,張學良才在親友勸說下,黯然鬆開緊握的手,此時,張學良已淚流滿面。趙四逝世後,張學良哀痛欲絕,百歲生日接受訪問時,他說:
「 我太太非常好, 最關心我的是她。」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我如何忘得了妳可愛的臉龐? 我如何忘得了相愛的諾言? 淚濕雙眼,仰望長天啊!
從此,張學良孤形單影,哀慟萬分;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空床臥聽南窗雨,佳人倩影在何處?
一年後,張學良也逝世,與他最愛的趙一荻在天國相聚;實現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憧憬。
國、共內戰英雄豪傑,蔣中正、李宗仁、陳誠、白崇禧、張靈甫、衛立煌、杜聿明、傅作義、黃百韜、黃維、邱清泉、李彌;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陳毅、林彪、劉伯承、粟裕、鄧小平、陳賡等各領風騷數十年,彼此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纏鬥數十年,如今安在哉?都化成一縷青煙,成為歷史教科書人物。
翻閱中國近代史冊,最嘔的人當屬蔣中正,兵馬倥傯,南征北戰,在烽火戰亂出生入死,領導積弱積貧的苦難中國人,北伐、統一中國,就任國民政府主席;又領導軍民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蹂躪踐踏,艱苦熬打了八年,好不容易慘勝,聲望如日中天,不可一世;
哪知,國共內戰爆發,國民黨軍隊武器、裝備、人數都優於共產黨,卻被小米加步槍的共產黨反敗為勝,奪走光彩,掠去榮耀;戰局從東北、華北、華中、華南、西南,海南島等各戰役,共產黨軍隊勢如破竹,所向被靡,風捲殘雲似擊潰國民黨軍隊,局勢逆轉,令世人瞠目結舌。
咄咄進逼,勢如破竹的共軍將領,有的還是蔣中正擔任黃埔軍校校長時,一手栽培的學生,如徐向前(黃埔一期,生性少言寡語,不被蔣校長注意);林彪(黃埔四期,東北會戰司令員,此戰後,解放軍在兵力數量超越國軍)等人,世事詭譎,變化難料,禍福無常,悲喜交集,莫甚於此;
有的還是部屬,如周恩來(擔任黃埔軍校政治部副主任、主任);葉劍英(教授部正、副主任)等;
有的是同甘共苦的舊屬同胞,只是選擇的主義,跟隨的主子不同,兄弟鬩牆,互相爭鬥,慘烈廝殺,硝煙四起,比打日本鬼子有過之而不及,真是人生最大的諷刺;
更譏諷的是,有的穿著國民黨軍服的高級將領,竟是潛伏多年的共產黨員,如:
1.韓練成,任海南島防衛司令,46軍長,暗中提供情報,於萊蕪戰役一舉消滅李仙洲部隊六萬餘人;李仙洲糊裡糊塗地作了俘虜,始終沒弄明白兵敗被俘原因?其長官王耀武怒罵道:「就是放六萬頭豬讓共軍去抓,三天也抓不完。」事後,蔣經國稱他為潛伏在老總統身邊時間最長、最危險的共諜。
2.劉斐,任軍令部第一廳廳長、國民黨候補中央執委,將軍事計劃傳給中共,後在香港聯名通電脫離國民黨;
3.郭汝瑰,任國防部作戰廳廳長、72軍軍長,制定徐蚌會戰作戰方案,後率72軍在宜賓投共;孟良崮戰役前,將軍事計劃傳給中共,使國民黨王牌機械化74師全被殲滅;師長張靈甫與副師長蔡仁傑、五十八旅長盧醒等高級軍官在山洞內飲彈自殺,終年僅43歲。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Manapan到台北大直忠烈祠,看到張靈甫靈位遺像,都虔誠恭敬鞠躬,真乃英雄壯士也!明知是被潛伏的共諜陷害,依然遵命將機械化部隊,開往不利作戰的岩石山上--孟良崮;在彈盡援絕後,張靈甫向蔣介石發出最后一封殺身成仁的電報,同時手書給在南京的妻子王玉齡:
十餘萬之匪,向我圍攻數日,今彈盡援絕,水糧俱無,我決定與仁傑戰至最後以一彈飲訣,上報國家領袖,下對部屬袍澤。老父來京,未克親侍,希善待之,幼子希善撫之,玉齡吾妻,今永訣矣。
靈甫絕筆,五月十六日孟良崮。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事隔六十多年,讀來,依然可以感受其內心壯烈之舉、深愛家人的情懷。
張靈甫自殺殉國時,十九歲的妻子王玉齡剛產下一子,懷抱著嗷嗷待哺的新生兒,在家中翹首以盼,期望丈夫早日歸來團聚。哪知,卻接到丈夫一張寥寥數十字的遺書,從此天人相隔。王玉齡悲慟抱著幼子哭盡淚水,陷入絕望深淵。
唐代詩人張籍在《征婦怨》云:「婦人依倚子與夫,同居貧賤心亦舒;夫死戰場子在腹,妾身雖存如晝燭。」以白日燭光的多餘與搖曳不定,表現寡母幼子慘澹心境,讀來辛酸悲戚。
唐代另一詩人杜荀鶴的《山中寡婦》作品,更具體反映了戰後夫死守寡的悲慘生活。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苧衣衫鬢髮焦;桑柘廢來猶納稅,田園荒後尚征苗。
時挑野菜和根煮,旋斲生柴帶葉燒;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征徭。
戰爭奪走她丈夫,迫使她孤苦一人,逃入深山破茅屋棲身;身披粗糙的麻布到荒地挖野菜,連菜根一起煮;如此貧困悽慘,也難逃脫賦稅和徭役的羅網。
千年前的戰爭與現代戰爭又何不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從來就是撕裂蹂躪人性的磨石。
此後,寡母王玉齡如同晝燭,在黯淡歲月,含辛茹苦撫育幼子張道宇,倆人相依為命。
「當年有幸識夫君,沒世難忘恩愛情;四七硝煙傷永訣,淒淒往事怯重溫。」
情切切,意綿綿,不思量,自難忘,無處話傷悲,唯有淚千行。王玉齡這支晝燭,孤獨寂寞繼續燃燒五十多年,也點燃張家的香火,地下有知的張靈甫,當含笑長眠,從未謀面的幼子,已經茁壯成人。
民國62年,大陸官方追認吳石將軍為烈士,還在北京西山建「無名英雄紀念廣場」,紀念和吳石一起被槍斃陳寶倉、聶曦、朱諶之等人。上述所列特務等等,為當時國民黨響叮噹的大將;胡宗南將軍機要秘書熊向暉也是大特務;蔣介石旁的秘書沈安娜,也是女特務,會議紀要書寫一式兩份,一份歸檔,一份送到周恩來;國民黨不僅在軍事、政治、經濟等潰敗,連情報戰線也決提。
戰場失利,可恨,推誠相見,信任有加,賦予重責的部屬,竟是共產黨的將領,才更可恨!可惡!蔣介石心中的憤怒怨懣,莫大於此吧!
這些潛伏的共產黨要員,都已是居高官,享厚祿,頭角崢嶸,前程似錦,卻心甘情願,認賊作父,冒險做蔣介石叛徒呢?是怎樣的遠大理想,驅使他們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從事生命隨時滅絕的潛伏呢?是怎樣的崇高信仰,堅定他們的意志,長期飾演多重身份不被人發覺呢?Manapna大惑不解,也慨嘆人心險惡,世道艱難。
軍事檢討會上,敗陣將領仍然不解,共產黨怎麼能有如此神機妙算戰略與先知先覺的戰術?知彼知己,勝乃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孫子兵法 地形篇),謀成於密,而敗於洩;三軍之事,莫重于秘。戰場如此,商場、政壇不也如此?
可憐的是,原以為打敗日本鬼子,可以回家告老的軍人及一大群無辜百姓,死在同胞的手下。從民國37年9月至38年1月的遼沈戰役、淮海戰役(徐蚌會戰)、平津戰役三大戰役,國民黨屢戰屢敗,兵敗山倒,精銳部隊一一喪失殆盡,軍力損失超過150萬,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逐漸崩潰瓦解,不過四年間,共產黨軍隊就佔領中國大陸。
民國六十年間,Manapan在一所海濱學校服務,校內一位半百年紀獨身的工友,就是當年被國民黨部隊抓來充軍的,家人父母都不知道他被強迫『從軍報國』;隨著部隊,輾轉來到臺灣,在海防部隊服役,每日隔著海峽遙看故鄉,卻全無音訊;退役後,經退輔會安排在學校任職。大字認不得幾個字,一口混雜外省口音的台語。
「我以為,戰爭很快就可結束!當一陣子的兵而已。」老工友說。
「當時,你沒想要逃跑?」Manapan問。
他瞪了Manapan一眼,冷冷地說:「逃跑?那是亂世啊!打戰啊!逃兵被抓到,就在部隊面前,砰!砰!兩槍把你活活打死,腦漿、血水流了一地,你有天大膽子,也被嚇得全身發抖,還敢想偷跑?」
來臺灣才十五、六歲,四十年歲月一晃,老工友臉龐多皺黝黑,佈滿風霜,不曾聽聞家鄉一絲訊息,更不見家人身影。直到民國76年(西元1987)開放老兵回鄉探親,才踏上歸鄉之路。
滾熱的思鄉心,在心坎洶湧激盪,到踏上家鄉土地,卻近鄉情怯,眼神迷茫,山河輪廓模糊,路途不認識,直到家鄉,見到兒時親朋,彷如隔世,奔向相擁痛哭,淚如雨下;只是,父母早已入土,只能到墳前磕拜,呼天喊地,嘶吼著:「爹---娘---我不起你,生前不能陪伴奉侍,我不孝啊!到現在才回來看你啊!---」
老工友敘述那段顛沛流離的青春歲月,說著說著,不禁老淚縱橫;戰後才出生的Manapan,深覺悲慟,掬一把同情淚。
多年前,認識一位跟父母逃到臺灣的外省第二代,談起他母親過往舊事。
「家母還在世時,只要一聽到人家放鞭炮聲,腳就會不由自主顫抖。」朋友說。
「為什麼?」Manapan不解問。
「她又會以為老共的大砲開打了!嚇得要拔腿逃難了!」烽煙四起,砲聲隆隆作響,慘烈廝殺的恐懼陰影,依然殘留在耄耋之年的老太婆腦海。
此去咸陽五千里,來時父母知隔生,重著衣裳如送死。
亦有白骨歸咸陽,營家各與題本鄉。
身在應無回渡日,駐馬相看遼水旁。
《渡遼水》
唐朝詩人王建,用這首詩敘述下士兵渡過遼河準備作戰,心裡的恐慌與絕望。未過遼河,雖然「此去咸陽五千里」,故鄉,卻早已像夢般地渺茫了;一過遼河就「身在應無回渡日」,最好的結局,就是腐爛的屍骨能被送回故鄉,「亦有白骨歸咸陽,營家各與題本鄉」,讓親人早已衰竭的悲痛,重新被喚醒。
戰爭,是人類肌體上,永遠在淌血的傷口,古今中外,都在為它帶來的災禍,呼天搶地,嚎啕哭喊;世代都在期盼「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卻誰也沒有能力使這個創口止血。
元代作家張養浩說:「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潼關懷古》),今日,不論是誰入主北京釣魚台,還是丟了南京總統府的人,他們都是曾是一家人或有親戚、師生關係等,戰爭結束後,都能頤養天年,乃至被人歌頌為「偉大領袖,民族救星、時代的導師」,而暴屍戰場士兵幽魂會飄向何處?家屬的絕望傷痛,又能向誰傾訴?每個朝代興與亡的創傷悲痛,永遠都在百姓身軀上殘酷撕裂。
如今,橫眉冷眼回頭望史冊,感慨萬千,兩岸對立一甲子後,海峽兩岸官員大吏來往頻繁,民間文化交流熱絡,真是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回顧那場激烈內戰,真不知為何而打?為誰開打啊?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蘇軾【念奴嬌 赤壁懷古 】
國共內戰英雄豪傑,似乎也可用這首闋--赤壁懷古形容;如今,五峰鄉青山依舊在,清泉吊橋溪水淙淙流,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中。
說什麼成敗,論什麼是非,到頭來,全是一場空,成了販夫走卒, 茶餘酒後談笑話題。多少的樓臺煙雨,多少的辛酸無奈都在這回首一笑中,隨風而逝;無論成功與失敗、貧窮與富貴、痛苦與快樂,留下的言行舉止,都是啟示後人前行的方向。
張學良與趙四倆人忠貞不渝、犧牲相伴、甘苦與共的動人愛情故事,將久久與青山同在。
此處日據時代時是台灣總督府勤行報國青年團新竹訓練所。
此處才是原址,民國52年葛樂禮颱風時被沖毀。
原址,距新竹市區有兩小時車程;當年,入山後有一個憲兵分駐所守衛。晚上,逢整點都要敲鐘,哨兵聽到鐘聲,要敲鐘回應,以免打瞌睡讓人跑了。繼續向山裏走幾公里,就能看到一個門口豎有『井上溫泉』木牌的日式木造平房,即是張學良的住宅。
對面有一個小房子,裏面住的便衣警察,就是第二道關卡,用來監視和檢查出入張學良住宅的人員。
據當時的鄰居回憶,很少見到張學良本人。最後一道關卡,是由當時的看守隊長劉乙光一家人和張學良一家住在一起,嚴密無隙的盯人。
學者張魁堂回憶,劉乙光對張學良非常惡劣。張學良親友送來的東西,常被劉克扣乃至私吞。劉乙光因看守張學良有功,由上校升到少將,官場的無情,政治的殘酷,令Manapan作嘔。
軟禁新竹13年之後,1961年秋,張學良搬到北投的房子,繼續被軟禁至1991年。
此處,就是臺北市北投張學良被幽居處,現改名『禪園』,內設餐廳。當年,張學良的自由依然十分有限,每周上台北士林教堂(士林官邸教堂),和蔣中正夫婦一起作禮拜;蔣中正在前頭,張學良在後頭,彼此不說話、探頭。宗教,成了張學良精神上最大的慰藉。
民國64年四月,蔣介石心臟病逝世,享年88歲。靈柩移至國父紀念館,蔣經國特許張學良和趙四小姐前來吊唁。站在水晶棺旁,此時74歲的張學良,凝視雙眼合閉的蔣介石,悸動得久久無法平息,往事歷歷如繪,浮在眼前。如今隨著生命的逝去,倆人曾有的恩怨情仇逐漸淡化。他曾經改變蔣介石的一生,蔣介石也改變了他一生。
張學良送給蔣介石輓聯:
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如仇讎。
極端論見,撲朔迷離,令Manapan百思不解張學良當時心境;派重兵幽禁我半輩子,自己下野,脫離權勢,仍然暗中操控軍統局監禁,何來『關懷之殷,情同骨肉』呢?
直至閱讀『張學良口述歷史』(唐德剛述著),書中,張學良一掃過去對蔣介石含蓄批評,痛貶蔣介石的人格與事業,在近代史上的作為只有北伐和建立黃埔軍校;對抗日、對臺灣都沒有貢獻,晚年的思想像袁世凱,想做皇帝,但魄力不及袁。
恢復自由後態度,張學良一改謹慎恭維,發表言論與其在軟禁時判若雲泥,這時,Manapan才恍然大悟;所謂關懷之殷,情同骨肉的,不過是渴望自由的吶喊與哀求吧!
民國46年,張學良書寫《雜憶隨感漫錄》,讚揚蔣介石西安事變中「剛正嚴厲」,自貶「行動魯莽,思想幼稚,可恥而又可笑」;又在《坦述西安事變痛苦的教訓敬告世人》文章中,稱蔣中正是「現代對共產主義鬥爭中唯一的有明見、有經驗、英勇果毅、不屈不撓的一位老戰士」,稱自己過去是「受了欺騙,受了愚弄,受了利用」,這些違心的媚言巧語,只是想死裡求生,自我保護手段罷!如今聽來,充滿無限的辛酸悲涼與滿腔的無奈憤慨。
然而『關懷之殷,情同骨肉』,並沒有動搖蔣經國聆聽老爸的臨終囑咐,沒有全然一放張學良的自由。
忍受漫長的冷月寒風煎熬折磨,一旦恢復自由之身,來到檀香山,已是虔誠基督徒,依然消除不了剛烈不阿的火焰之氣,終於,在『張學良口述歷史』中,痛快淋漓地傾吐憋了半個多世紀的歷史怫鬱與忿懣。
正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出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猝死在外,真言隨棺入土與頤養天年,書寫最後回憶錄,事情真假原委,世人何以知曉?一生功過,蓋棺論定,豈非謬誤之論?
白居易寫得好:朝真暮偽何人辨,古往今來底事無,但愛臧生能詐聖,可知寧子解佯愚,草螢有耀終非火, 荷露雖團豈是珠,不取燔柴兼照乘,可憐光彩亦何殊!
不知,李登輝總統釋放張學良自由的理由,是張如此「懺悔」?還是,認為米壽之年人,即使是老蔣心中的「虎」,還能呼風喚雨,興風作浪不成?抑是,應到曲終人散時,倆人之間的紛爭糾葛戲碼該落幕了?
進入大門後,就是近45度的斜坡木道,迎面就是日式風情的屋瓦與高聳的樹木,周邊還遍植櫻花,景致優美。近俯,可聞北投市區湯湮裊裊味道;遠眺,可見觀音山輪廓靜臥在天際。
北投故居處,斑剝的磚牆、鏽蝕窗櫺,引人思古幽情;質樸日式黑屋瓦,在幾株大樹襯托下,呈現恬靜,懷舊之情。
晚年張學良的照片,依然掛在餐廳的牆壁上,
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盡英雄;我雖並非英雄漢,惟有好色似英雄。
---- 張學良
當初,趙四與張學良來往,趙慶華曾問:如何善待女兒?
「至死不渝!」張學良答覆。
趙慶華不信,堅決反對彼此來往;事後證明,張學良的確是對趙四至死不渝,只是,無情政治枷鎖的束縛,改變漢卿本性?抑是趙四的一片痴情專愛,感動漢卿,昇華為情痴男?倆人的愛情,走過戰爭造成的遺憾,也越過長期囚禁的歲月,譜寫出一齣最壯麗、動人的愛情故事。
1952年,趙慶華病逝北京時,都不原諒這個他最鍾愛的女兒,這也成為趙四心中永遠的痛。
拍攝年代為1947年(民國36年),當時張學良約46歲時,到台灣的第二年,地點該是在新竹五峰鄉軟禁處。
正值春秋盛年,縱然倆人臉龐惆悵落寞,依稀猶見當年英俊威武,赳赳雄風;趙四端莊文雅,容貌娟秀,誰知,台灣一軟禁就是約四十五年,從此,再也沒踏上中國大陸土地。
趙四真情眷戀,陪伴在張學良身旁,不僅是生活最親的人,也撫慰從權力高峰,頃刻跌落下來的傷痛心靈。
民國50年左右,周恩來思念張學良,與其弟弟張學銘、張學思,暗地各寫一封信,輾轉透過友人--朱湄筠,冒險祕密前往台灣,再請董顯光,暗地轉交給張學良。周恩來為避免節外生枝,沒有任何署名,只寫著:
為國珍重,善自養心﹔前途有望,后會可期。
想必,周恩來自忖『解放』台灣,如探囊取物,指日可待,偏事與願違;民國38年古寧頭戰役,人民解放軍未能攻下金門;民國39年韓戰爆發,美國第七艦隊進入台灣海峽,防止解放軍渡海攻擊並佔領台灣;民國47年八二三砲戰,司令陸軍上將胡璉要求國軍死守金門,並得到美國海軍護航,維持金門補給線,一連串的戰火,保護了岌岌可危的台灣;而張將軍謹記周恩來叮嚀,日日惕勵,養心又養身,所以高壽到100歲。
周恩來最終心願未能實現,思念之情,透過朱女士努力得以實現。晚年,朱氏隨子女移居加拿大,1991年張學良飛往夏威夷定居,朱氏才得以與張學良夫婦見面,恍如隔世,不勝欷噓;真摯友誼,凌駕在無情政治,真是繁華落盡見真淳。
西安事變時,張學良請周恩來到到西安,見蔣介石;六十幾年後,張學良在『口述歷史』稱讚他:
「周恩來的人好厲害,他們都控制住了,連我的部下、楊虎城的部下都聽他的,他說出的話很有理。這個人好厲害,不但會講,也能處置事情,是我佩服的一個人。」
周恩來也重情誼,1976年1月臨終彌留之際,還唸著被幽禁的張學良:「不要忘記臺灣的老朋友。」
餐廳內部。據說,此地,日據時代曾作為日本『神風隊』最後一晚餐聚處,酒酣耳熱,杯酒高歌,風蕭蕭,『勇士』將去不復返。
『漢卿』,即為張學良的字,當年幽禁之處,改名漢卿廳,讓人有人去樓空事已深,至今惆悵禾天吟之慨。
黃金無足色,白璧有微瑕,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毀譽從來不可聽,是非終久自分明;千古身後事,自有人評說,漢卿兵諫蔣介石歷史功過,留待後代史家去評論。
人生百歲能幾日?茬苒光陰如過隙!千種情懷千種恨,一分榮辱一分憂;漢卿以蘭銘志,表露心中只念記國家民族存亡,不在乎個人榮辱得失,千秋功過,任由後人評論;
舉世盡從忙裏老,誰人肯向死前休?張學良反倒是『閒』到百歲高齡,活到壽終正寢,安然閉目。
禪園:現為台北市北投區幽雅路34號。當時的地址為:北投復興崗70號住宅周邊,至少有一個連便衣擔任“保護”,關卡重重,特務密布。
時空拉回到新竹縣五峰鄉,從改建的張學良故居,經過『清泉吊橋』後,就可來到被颱風沖毀故居的原址和三毛故居。
新竹縣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新竹縣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少年張學良(1901-1919) 不愛醫學愛武堂
少時大器,天生將相;
習武精湛,學以致用。
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東北少帥(1919-1936最年輕一級上將)
意氣風發,一帆風順;
領兵邊境,東北傳奇。
1924年第二次直、奉大戰,張學良率領東北軍入關,突破山海關,直搗北平,直系軍全軍覆沒,奉系經此一戰,奪取中央政權,張作霖成爲北洋軍閥的領導人。戰後,張學良升為京榆地區戍衛總司令。
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幽禁歲月:
1936-1946 軍事管束
1946-1959 流放清泉
幽禁山居無人問,枕邊對望淚潸潸;
世外烽火身外事,臨窗捧讀渡餘生。
西安事變後,張學良被判有期徒刑十年,褫奪公權五年,卻遭到長55年的軟禁。
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自由晚年(1961-2001)
幽居歲月
白髮催年老,虛名誤人深;
主恩天高厚,世事如浮雲。
蔣介石與蔣經國相繼病逝,國民黨李登輝執總統政後,1990年起張學良才逐漸恢復人身自由。直到1991年,始偕同夫人赴美,2001年十月在夏威夷逝世;中共官方人員與東北顯要人士,一直遊說張氏夫婦回去大陸;張氏夫婦婉拒,寧於異域度晚年,並葬於異地,與中國人落葉歸根傳統想法,大相逕庭。
新竹縣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新竹縣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新竹縣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新竹縣清泉溫泉---張學良將軍故居遺址。
張學良故居旁,就是溫泉泡腳區,水質很優;據說,當年將軍就是常使用這裡的溫泉,所以長壽100歲。
歲月悠悠,當年的功過,盡付歷史;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是非功過,千秋青史自有定評。
管他世間恩怨紛擾,管他藍綠口水相罵,我且捲起褲管,迎著和風,愉悅浸潤在柔軟滑脂的泉湯,飽覽青山綠水萬千風華 。
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足下之清泉,浸泡之即舒活;眼前青山綠水,目遇之即美景,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清風徐來,老友相聚,又是難忘的黃昏,豐收的一日。
備註:下列照片均為好友素珍小姐旅遊瀋陽拍攝,供讀者瀏覽。)
瀋陽張學良將軍的故居,西安事變後,張學良就再也沒回去過。
兩岸政府、學者對張學良的歷史地位評價,極端迥異;唯一共同的認知,他是影響近代中國歷史的一位非常重要關鍵的人物。
瀋陽,張學良將軍故居的老虎廳,此為當年張學良誘殺元老重臣楊宇霆、常蔭槐之處。
1928年,日本人製造『皇姑屯事件』炸死了張作霖,年僅27歲張學良接掌東北政局。當時軍政要人表面上擁戴他,卻很多人仍持觀望態度,特別是綠林出身的元老重臣以楊宇霆、常蔭槐兩人為最。
不久,楊宇霆母親作壽,張學良和于鳳至都親往道賀。楊公館群集東北顯要,張少帥進入時,楊宇霆不在家,客廳已擠滿了人,大家對張少帥的駕臨並不以為意,依然各自聊天、打牌;張學良也參加牌局;不久,外邊侍衛喊著:督辦到!頓時,整個客廳都靜了下來。
楊宇霆昂然走客廳,大家全都起立,和對待張學良的隨便完全兩樣,張學良心裡不舒服。
晚上回到帥府,于鳳至便對張學良說:「你哪裡像東北的主人?楊宇霆才是東北的真正主人,看看他那副德性,他眼睛裡面還有你嗎?」
這一挖苦刺激的話,激怒出張學良隱藏內心的不滿與憤怒。
1929年楊宇霆和常蔭槐聯袂到帥府,要求成立所謂『東北鐵路督辦公署』,帶來了事先擬好的文稿要張簽字;張學良表示東北剛剛易幟,涉及外交之事,應上報南京政府;他倆氣焰囂張,堅持非簽字不可,張委婉勸說,請兩人在府上用過飯再簽不遲。二人這才稍稍平息怒氣,說行前已答應回家吃飯,晚上再來,於是離開帥府回家吃晚飯。
「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二人走後,張學良憤怒得把茶几上的杯子摔個粉碎,隨即,召來衛士長高紀毅,秘密下令處死楊宇霆、常蔭槐。老虎廳就是倆人被槍斃之處。
當天晚飯後,楊、常二人依然驕橫無禮走進老虎廳,進屋後就沒大沒小,喊:「小六子,小六子!」小六子是張學良的乳名。
張學良強忍心中怒火,不慌不忙從樓上走下來;一見面,倆人就喋喋不休。
張學良平靜地應著:「二位話說的這麼多,是不是有點渴了?」楊宇霆沒好氣地回:「是有點渴,可是我不愛喝水。」蔭槐跟著說:「我也是!就想讓你簽字。」
張學良露出詭譎笑臉,直說:「好!不愛喝水,那就吃西瓜吧!來人!剁兩個西瓜侍候。」
侍從佯裝上樓去取,少傾,下樓回話:「報告少帥!西瓜在樓上冰裡鎮著呢!夫人正在洗澡,我不便進去。」
張對楊、常說:「你倆稍等,我去拿。」這些都是事先商定暗語,目的是將張學良引出。
張離去後,老虎廳的南門迅速被打開,高紀毅、譚海率6名彪壯的衛士手持匣槍闖了進來,3人一組分別將楊、常按倒在地,高向二人大聲宣佈:「奉長官命令,你們二人阻撓國家統一,著將二人立即處死,就地執行。」
兩名衛士分別用槍抵住二人的後腦,連開數槍,結束了二人的性命,血染老虎廳。
楊宇霆、常蔭槐被殺,力威了張學良,整個東北的軍政人員對於少帥不再有“阿斗”的看法。情勢逼人走絕路,也使張學良人一夕間成長茁壯成一位悍將。
年少的張學良遺傳其父梟雄精明幹練,處事果斷明快,心狠手辣,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