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在IG看到自己學生的一則限動。短短四個字，著實讓我心驚。別人問他「處嗎」，她回答：「不處」。什麼意思？應該就是那回事吧。現代女孩性開放，這我有心理準備。比較在意的是，那個男生〈或許是女生〉會問這個古老的問題，令人有點詫異。

莎士比亞說"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處與不處，的確是個問題，而且是哲學問題。引發了我的思考。

先說我舅舅，他終生未婚。我當兵完，曾去吉隆坡依附於他。當時算是花天酒地，幾乎是夜夜笙歌。當年我不到三十歲，受他教導。他說，你來馬來西亞，交女朋友的話，華人可以，馬來人或印度人不行。第二條，如果發生關係，記得要給錢，免費的最貴。他自己在酒國花天酒地，不知道有沒有千人斬，但是百人斬顯然不是門檻。可是，他一沒喝酒，大概沒辦法和女生好好說話。遇見年輕可愛的，他會有點無措之感。

他會介紹給我女生，從馬來西亞到新加坡，再到日本。他都會強調「是在室的」，意味著這女生是處女，完璧之身。不只是他，周圍的婆婆媽媽都這麼暗示。我當時很納悶，你們怎麼確認他是處女呢？當然，我沒有說出口。因為，你很難判斷生理上他是處或非處。心理上更難。

當年我喜歡看李敖的作品。他講了一個故事，依稀是這樣。就是一對戀人，兩人因為戰爭被迫分離。後來戰爭結束，兩人再會。這女生年輕貌美，戰爭時期被迫當女間諜，周旋於男人間。戰後，眾人皆知她「人盡可夫」，她堅持自己的純潔。她告訴那個男人，我是你永遠的處女。她說，她從未愛過任何男人，她的第一次是給了這個男人云云。

大致如此，我可能記憶有誤。但是我對於這女生的思想，無疑是認同的。處不處，可能不是膜不膜的問題，而是愛不愛的問題。

但是，我們那個年代，幾乎都是用流沒流血來判斷。所謂處與非處，簡化為血與非血的問題。更早之前，萬一新婚之夜，男人沒見到血，這女人一輩子大概毀了。因為她被認為不是第一次了，被用過了，彷彿一件二手貨，男人有被欺騙的感覺。姑且不論這個粗暴的判斷方式違反生理學，就倫理上來說，如果女人該被檢驗，那麼男人是不是處男，是不是同等重要？那要如何認定一個男生是不是第一次呢？很難吧。女人很難從男人的外觀上去認定，無法用見血的儀式來確認自己的感情。

貞操完全是父權的產物，女人才不會發明貞操觀念往自己頭上套。男性往往把貞操和道德連接在一起，烈女不事二夫。但是，如果性和道德有關係，應該不會雙標。如果男人要講貞操，也應該只有一個妻子才是。事實上，儒教的價值觀本沒有問題，但是皇權要以這個意識形態為政治服務，那麼便壞事了。男人不用在性上面講貞操，但是對於皇上要盡忠。這是男人的貞操。日本治台時期的總督乃木希典，當明治天皇駕崩，他竟然在家切腹，追隨天皇而去。因為他是天皇的臣子，不事二君。他死後，妻子也自盡，因為不事二夫。這種道德觀，應該不是自然法，乃是被統治者建構出來的價值觀。殺人的價值觀，當時往往被認為是崇高的，神聖的。所以，烈士也好，烈女也罷，都是一種主人給奴隸的項圈，不是什麼美德。

回過來看古代的貞潔之婦，其實我們只知道外表，實際上他處不處，誰知道呢？│李漁寫的小說《肉蒲團》中，某男子向一女子求歡。該女子不允，理由是要嫁人了。她說「你何苦壞我身子」。但是男子情殷意切，女子便想個兩全之策，讓男子走後庭。她把前門留給未來的丈夫，把後庭許給了情郎。你說，這樣的處女還是處女嗎？現代的處女膜修復術，可以重建處女膜，讓男子滿足血祭的開苞傳統。

日本女人的貞操觀就弱很多。當代日本女高中生，非處的比例高得嚇人。有些甚至認為成年前得脫離處女，才算成人。大齡處女算是恥辱。她們找喜歡的男生，學長什麼的替自己開苞。破瓜之後還喜極而泣，覺得自己是女人了。這和他們的傳統有關，以前日本農村，女性破瓜之後，男人才可以晚上來夜爬。祭典之後的全村派對，女人可以參加。婚後更是沒底線，日本人妻不倫的比例高得嚇人，先生多半也選擇原諒。

相較於女性，男人不把處男當徽章。處男不是什麼美德，而是魯蛇的代名詞。日本有一本書叫《中年處男》，陳述了當代日本有一大群男人，年過四十還不曾有過任何性經驗，連風俗店都沒去過。他們缺乏自信，人生失敗，而且很多是自幼如此。

我認為，男人的性經驗和其自信心有極大的關係。沒有辦法「征服」女性的男人，往往社會性不佳。現代社會，很多男人不婚不育，他們滿足性欲的方式不是透過實體的接觸，而是沉溺於色情的幻象，自我滿足。一個只能打手槍的男人，和一個性生活美好的人不一樣。婚姻對於男人的重要性，在於有穩定的性生活。而且，他可以搞定一個女人，生兒育女，組織家庭，這實在是很大的心理滿足。對於男人的社會人格來說，比較完整。

但是，現代自由戀愛社會，很多男人娶不到太太。因為他們部分有著性潔癖，非常在意太太是不是處女之身。古老的觀念在起作用，他捫非處女不娶。譬如我親戚。當年他快五十了，人家介紹的女人都是二婚的。他都拒絕。他告訴我，娶妻要娶處女。我說，你都幾歲了，獵女無數，為什麼要娶處女。這太難了。是的，一些男人之所以喜歡羅莉，就是這種自卑心理，他們必須征服小女人。他們的處女情結促使他們喜歡未經世事的女孩。他們下意識認為這種女人較好。

譬如我一個朋友，五十幾未婚。他喜歡的A片都是清純可愛小女人，喜歡看他們痛苦哀號的模樣。我就不喜歡。我喜歡熟女，甚至四十幾的都好看。我知道這種女人的魅力之所在，不是小女生可比的。因為女人的感性需要被開發，日本人說調教，這說法比較父權。應該說，女人的性感是有進程的。男人的人格成熟，就懂得先他後我，從性當中學習生命的真諦。你能讓太太滿意，他每一次都是純潔的蓮花，只屬於你而開放的聖女。

身處當代社會，女性早已覺醒。男人無須恐懼，也不要抱著處女情結不放。懂得欣賞女性的美，稱讚他，服事她，讓她舒服，讓她飛翔。這是男人精進之道。取悅女性很重要，但是強勢一點的征服感也很重要。要強也要柔，才是征服女性。征服也臣服，才是男人的王道。

先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