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與聰明（深夜講堂 19）
◎沈政男 

淡海夜遊回來以後，我跟紫韻碰面的機會漸漸多了起來。一方面是功課輕鬆一些，同學們的聚會增加了，沒事的時候幾個人一找，就到醫學院旁邊的市場口吃剉冰，或者回校總區汀洲路的東南亞戲院看電影。但另一方面，如果不是紅樓夢經常邀我加入，以我前兩年跟同學那麼生疏來說，不會有人理我，而有紅樓夢的場合，一定會有紫韻。

紫韻與紅樓夢，一個羞澀一個爽朗，一個穿長裙走路慢慢，另一個永遠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應對伶俐，回話常有機鋒，連男同學都甘拜下風。

最吸引人的女生是美麗又聰明的，但兩者很難兼得。美麗與聰明，孰輕孰重，實在不好抉擇。

紫韻白皙清秀，黑眼珠圓滾滾天真可愛，但紅樓夢是唯一能全面理解我寫的詩、我講的哲學理論、我夸談的政治理念的女生。

當「Angel ＆ Master」開始以後，我搞糊塗了，誰是我的天使，誰是我的主人；更讓我困惑的是，一個是紫韻，另一個是紅樓夢，怎會這麼巧？

紫韻寫來的信：

1.
Dear Master ：

據說您是沈政♂，真畸形，您也會玩這種「沒什麼意思」的遊戲。

最近您忙嗎？（要不要一起去玩？）不要太勞累了。改革不是短期能做的事。送您二小塊餅乾，祝您的偉大理想有實現的一天。 

Sincerely 
Your Cute Angel
Thank You for Your Letter.

2.
Dear Master：

Thank You for Your Letter.

抽煙對身體不好嘔！希望您大人大量趕緊戒掉。

林○○說您長得像小仙女裡的男巫，哈哈哈！真像耶！尤其是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今天終於見到您去上課了，很少看到您喲！

今天的環醫我不會寫，嗚……好傷心。

再送您一包糖果，您想知道我是誰嗎？（P.S. 昨天的森永牛奶糖拿到了嗎？祝您每天過得甜甜蜜蜜。）

Sincerely Yours
Your Cute Angel

3.
Dear Master：

我不是胖子，請別侮辱我的「人格」，我是十分可愛的人，您太可惡了，請您改正。

有人說您像死的東西，有人說您很帥像王傑，有人說您表裡不一，是個極端的人，我跟你不太熟，只覺得您很注重國家大事，Is that right ？

祝您有個好夢！

Sincerely Yours
Your cute Angel

PS. 四月一日草嶺古道一遊，希望小主人一起來玩，到時你就會發現小天使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哈哈…


紅樓夢寫來的信：

My dear angel

先解釋一件事，” I am your master, and you are my angel.” 你以前一定沒玩過，對吧！

對於你的種種問題，的確難以回答，因為造成很多事的客觀環境是如此的複雜，表面呈現的事實有時都很難說得清，更何況是迷離難測的內心世界呢！

有人說我的內心有兩套價值觀在相互交戰（當時你是否也在場？）它的形成自有其客觀環境，但許多涉及私人情感和家庭因素，是不容易說清楚的，只能說在最前衛和最保守，專制和民主，成功和失敗，受尊重和被鄙視，繁華和凋敝…之間，這種強烈的對比，我看得比較多，感受比較深吧！其實每個人自有其心路歷程，沒有人會認為自己的成長有多麼平凡，大家都會不自覺的 amplify 自己所遭受的打擊，但是不是大家都差不多呢？我不知道，或許你以為我的曲折歷程，不過是另一個平凡的故事呢？ 

○○
（保持神祕感，不說你是誰，不過我是挺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紅樓夢的祖父是蔣渭水的同學、新竹的望族，在台灣歷史上有些名氣，我後來寫了一首長詩給她，把二二八、白色恐怖這些事情納進去，最後用間接的口吻詢問她，面對這樣的家學淵源，自己的定位何在？

紅樓夢回信說這問題太大太沉重了，她不曉得如何下筆，或者可以跟我當面談一談。

「紫韻一起來嗎？」

「我沒告訴她。」

我們約在忠孝西路，火車站對面的 FM Station 門口碰面，那時鐵路地下化、捷運開始施工，城市正在尋找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