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咖啡店,等待……
鄰街的落地窗;是桑紅頂喜歡的位置。
雖然,所等待的他曾說:坐在這一舉一動似乎都被窺探著,不惱人嗎?
可是,桑紅還是決定假裝聽不懂他含蓄的抱怨。
「管他呢!誰叫他要我等!」桑紅這麼想著。
她偏愛著這可將街景一覽無遺的角落。
「究竟是別人看我,還是我看別人,都無所謂!」桑紅是如此認為。
「今天的他,怎麼遲了這麼久?」桑紅還兀自想著,視線卻被剛落地的煙蒂吸引了。
有三分鐘之久吧!從來,沒有人注意過;那隨手被丟棄的煙蒂,有著如此強盛的生命力。
機車的壓輾,竟無法熄滅那殘存的一點光;車底的風,也只能讓它更靠近路邊,而降低不了它的熱。
就這樣,它一再的遭輾,並一再的被揚向路旁。
那隱微的火光,仍兀自燃燒、發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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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離婚…」三個月前。她在電話裡,平淡的對我說,語氣裡隱藏著幾許無奈。
「我要結婚了!」一年多前,她在電話裡,卻是掩不住興奮的情緒。
「我可是第一個跟妳說的喔!妳要當我的伴娘!」聽到我沒接話,她繼續說。
國中開始的好友。即使高中就各自走向不同的路;彼此的心中,仍認定對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久久才聯絡一次,但她總會帶來令人震驚的消息。
「妳們在一起才三個月不是嗎?怎麼這麼突然?」好一下子,我才說得出一句話。
「對啊!可是今天在醫院拿到報告,確定懷孕了……」
高三那年,她給我的震驚消息,是她把第一次給了她並不愛的男生;如果,她不幸懷孕了,她決不拿掉孩子,她會選擇自殺。
終究,她是沒有懷孕;但我因此知道,她對墮胎的強烈抗拒性。
我沒再說什麼,答應了當她的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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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煙蒂,桑紅想起了亞雨。亞雨離婚的事,最近正擾得桑紅頭痛。
咖啡店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桑紅不自覺地將視線移向門口;只見進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客人。
「亞雨結婚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假面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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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陪她化完妝,回家等待新郎的迎娶;她曾嫌妝太濃,用水擦去了一點口紅。
不知是近日為婚禮的事忙累了,還是那粉太厚;她的臉龐,不單看不出表情,還有一種異常的蒼白。似乎,她將參加的不是一場喜宴,而是一個追思典禮;哀掉她將失去的許多,從「我願意」出口的那一刻起。
許是周圍的婆婆媽媽們,也覺出了那過白的粉不夠喜氣,一個個拿了口紅,要替她加,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哪個顏色較紅。
她的心裡該是萬般的不願吧!卻怎麼還是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
「我怕我等一下哭不出來!」等那些婆婆媽媽們,稱讚完了新娘的美麗,叮嚀完了千篇一律的媳婦經,漸漸退盡後;她才終於開口。
「聽說拜別父母時要哭,娘家才會旺!」她低聲的說著。
望著她,我說不出話,卻心疼了起來。
「我的假睫毛掉了!」在新房陪她等待晚上的宴客時,她說。
「剛剛還擔心哭不出來呢!結果看到我媽哭,害我也跟著哭出來!上了車,眼淚還停不下來,所以睫毛就哭掉了!」她故作輕鬆的自嘲著。
「怎麼辦?反正粘不回去了!另一邊也拔掉好了!」
本來以為她還在方才拜別時的難過情緒中,尚未完全平復過來:但看她話多了起來,又恢復平常那種灑脫樣;一整天下來因著她而緊繃的情緒,倒也舒緩了不少。
「喂!妳別在那只顧著傻笑,趕快來看我沒有假睫毛會不會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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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奇怪的壓迫感突然迎面而來。
「小姐,有事嗎?幹麼盯著我傻笑?」那「帶著五彩面具」的女客人走到桑紅面前,盯著她如此問。
「對不起,沒事!」自知失態的桑紅,尷尬的斂起笑容道了歉,趕緊把目光再次投出窗外。
偌大的黑色布幕,早在入夜之時便籠罩著這城市;街燈、車燈、招牌的霓虹燈宛若想撐開這黑幕般,這處那處的仿著太陽發光。
但這黑,仍似濃稠的墨;一滴、兩滴的水珠只能在上面遊走,卻驅趕不了那滯黯的顏色。
異樣的感覺模糊的襲上桑紅心頭,她想:這感覺怎麼似曾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