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歷史的窗口

        一九九一年我開始蒐集花蓮地區的老照片，一九九七年「影像寫花蓮 第一輯」問世。影像書出版之後，我結交了許多新朋友，有八十歲的老醫師，也有住在苗栗的火車鐵道迷，以及旅居國外的花蓮人，我們共同的話題就是有關花蓮的往日情懷；或寫信，或影印資料，或電話建言指正，生活陡然間豐實了起來。 

        歷史，是一種情懷，歷史活在人群的記憶之中。當時過境遷，對我們陌生的後輩，究竟要拿甚麼來印證歷史的紀錄？然而有了老照片的留存，總算教來不及目擊時代變遷的有心人，找到一條通往歷史現場的窗口。

        通常，老照片不會自動出現，它不像詩、散文、小說或報導，可經由作者寫作之前周詳的規劃，透過冥思臆想或訪問採集，編綴而成，那是一段漫長而不確定的等待。找到一張符合選取條件的老照片，並不就表示可以立即上架使用，蓋因單張不足以成編，若能以系列多張的方式出現，則對你所要呈現的主題，將會有更豐實的說服力。因此有時候，同一系列的照片，每張「出土」問世的時間，有的竟隔三年、五年不等。 

        我對老照片的選取角度，首重價值面，其次是技術面。價值面反映出一種趣味，這是一張老照片是否會吸引人的首要條件。價值面係指其內涵包括哪些東西，例如：照片中的背景反映出當時甚麼樣的地景風貌？照片中的動作事件反映出當時甚麼樣的歷史意義？照片中的寫實紀錄是否可以普遍忠實反映出當時大多數人共通的歷史經驗情懷？ 

        而技術面則是這張老照片究竟是以甚麼樣式的姿態呈現？昔日一般人留影，是以影中人為主，風景地貌為輔；然而在老照片中的世界中，卻變成風景地貌為主，人物變為陪櫬。過去由於攝影沖印技術不發達，多數老照片的品質並不是很好。我選用的要素是目標的主體是否具備、明確？整張照片構圖是否良好？畫質是否清晰？ 

      雖然每一本老相簿對擁有者來說都是私人珍貴的蒐藏，但是根據以上的選用條件，能運用的其實並不多。遑論連綴、編織成一段具有完整影像的地方小歷史！我們只能以時間等待，累積，這是一個長期的抗戰，跟流失記憶的歲月對抗。

        若干來我從學校同事、親友、學生家長處欣賞到的老相簿不下百冊，我喜歡聆聽當事人陶醉在過去美好的時刻。人，可以老邁，可以孤寂，但是不能沒有回憶。從一次次老相簿的訪談中，你會發現眼前沉著無爭的長者，幾乎每個人都有青春飛揚的過去，那是他（她）們一生的菁華。跟老人家聊完天回來之後那幾天，闔上眼，眼前儘是一幕幕飄躍、交錯而過的感動故事，讓人深感甜美，也令人回味無窮。 

        感謝提供老照片的機關團體，以及大、小朋友，讓本書得以順利出版。謹以本書獻給早期開墾花蓮山川大地的父老先輩，獻給純樸勤奮的故鄉人，以及熱愛花蓮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