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空金花摺扇拎在右手，左手蓮花開在腰繫的綵帶上，馬尾微微晃蕩，她端姿凝立，等待音樂揚起。

 突地，一陣鑼鼓排闥而來，間雜鐃鈸，一種俗麗歡愉的氣氛，立即流遍。

 她隨勢宛轉，時而碎步曼移，時或鷂子翻身，迴旋俯仰。

 明快嬌俏的身影依稀。

 那是十年前的舞台上。

 他是大三的學長，她是剛進門的新鮮人。

 為了籌備「文化盃」舞蹈賽，他們聚了大半學期，忙著編舞、排練。

 在他眼中，她無邪、羞澀、熱愛舞蹈；雖然不是專攻舞蹈，卻一心想成為舞者。

 「漁歌」搬上台後，他們就比較少聚首了，雖然偶爾碰面，也會說些不著邊際的體己話；那時他的心中眼中只有眉，他對她的感覺，始終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畫，烟霧飄渺，看不真切。

 沒多久，他當兵、出國念書。

 回國後，再碰到她時，他已經和相交八年的眉分手。

 她閑閑地問起眉。面對故人，他無法掩飾自己的愁緒。

 她看著他，眼神裡有一份淡淡的關切。遲疑半晌後，終於告訴他，跳完「漁歌」後，心裡就有了漁郎的影子；牽纏不去，伴她過了好多年。

 她的聲音像海浪，一波波翻捲，迎面而來，倏忽而去。

 他覺得自己站在海邊，卻只是隔著沙灘，潮來潮去，一下子就退遠了。

 他們都明白，再也不是當年的海洋了。

 那以後他們仍保持淡淡的來往；偶爾，他也到她的舞蹈室，看她練舞。

就像此刻，在她即將出國，進修舞蹈學位的前夕——

 雲手翻捲處，一如當年的海浪，一步一搖曳，步步嬌…

空曠的舞蹈間，只見她彩蝶般的身影，到處穿梭，映得明鏡內外，儷影成雙。

 他乍接她轉身飄來的眼神，掩不住淡漠荒遠，像行經長路的過客，疲憊蒼涼。不禁一驚：當年的小女孩的確長大了。

 他忽然注意到，她眼角細細蜿蜒的魚尾紋…

他推了推眼鏡，心想，也許自己看花了…

（舊作，未曾發表）

  (請尊重版權，引用或連結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