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來上海小住幾天的台灣朋友後，這是第一個可以不用刻意安排的週末假日，於是在健身房待了較平日稍久一點。

一進家門，見到一臉笑得像才剛幹完壞事的兒子面前的小茶几上放著喝到一半的牛奶，於是一面脫著鞋子、一面隨口問了坐在兒子身旁的老婆，想確認兒子是否剛吃過了早餐。

鞋子還沒脫完，老婆就霹靂哩啦的報告了經過：『對啊，他說他肚子餓，我就問他要不要吃菠蘿麵包，他說好，我就烤給他吃，他也很乖，就坐在小椅子上接著桌子吃，還整個都吃完了吔！』。

一面聽老婆說，我一面進房間準備換衣服好開始一家三口的週末。

換衣時老婆跟著進來，一面自衣櫃中挑換衣服一面說：『你知道嗎？剛剛看你兒子一個人坐在那吃著麵包時，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好…也不是不開心，但…就有點覺得他好孤單的感覺，好可憐的樣子，你知道嗎…？』。

我一面穿衣，一面『嗯』了一聲無奈的笑，因為這情景我早見過多次了。

每次見到老婆所說的情景時，我都會感到莫名的難過及內疚，因為每每在那當口，我總是會想起：無論兒子是挨了我罵，或受到我的冷落對待，他還是會在玩到一半時想來抱我、想要幫我忙、要我陪他睡覺、要我說故事給他聽，甚至還會在我先睡著時幫我蓋被。

而我怕老婆聽了後，或許也會如我般的感到難過或莫名的內疚，於是一直沒對她提起過。

常常覺得，我自這個快滿四歳的調皮小男生身上所感受到的，不單只是想撒嬌或幼稚的依賴，更還有一種無條件的愛。他總會用他的方式讓你感受到，無論你長相如何、無論你打扮如何、無論你有沒有錢、無論你今天是否讓他快樂、甚至是就算你才剛剛給他了一陣壞口氣，他仍會給你實實滿滿的愛。

最近與老婆常覺得，兒子真的愈來愈有大孩子的模樣，像是某天我突然發現，他居然自己找到了學習及解決問題的方式，因為他正在一台玩具小電腦上按出字母，好查詢出ABC字母書本上我曾教過他，但他想不起來的讀音。

而儘管不時會因發覺到兒子於心智上的逐漸成熟而感到開心，但又時仍會讓他那不知是出於不加思索的天真，還是出於一種大孩子的狡黠，給弄得哭笑不得，像是某天抱著他走了好段路後，我問兒子『若有一天你有個弟弟或妹妹，他們走累了也要我抱，那我要抱你還是抱他（她）』，這小子居然想都沒想立即回答『我可以抱弟弟或妹妹啊…』，正感到這孩子有哥哥的風範時，沒想到他又接著說『然後你再抱我就好啦！』。  

看著兒子不斷的成長，我和老婆似愈來愈想在兒子身上找出屬於他「小時後」的行為，像是兒子只要是盤著腿時，或是吃東西時，仍會如嬰兒般的用兩個腳掌底合十，十個腳指還會不停似要抓握什麼般的蠕動。而每當見到兒子正如此蠕動著腳指頭時，總會忍不住想去親兒子一下。

隨著兒子的言行日顯成熟的味道，老婆愈來愈常問我『我好喜歡親你兒子喔！但他會不會長大就不給我親了？』，而通常，已習慣牡羊老婆自問自答的我只是一旁等著她自己說『不管！到時就算他不讓我親我也要親他，而且還要在他同學面前親他！』。

還沒完，十次有八次，老婆會再接著說『但我不會在他女朋友面前親他啦，給他點面子…』。

完了嗎？也不一定，這「十次有八次」之中，必會有個三、四次老婆又再接著說『但我在你兒子同學面前親他，他會不會討厭我？！』，『那…那種什麼母姊會或學校老師找你去好了，我就不會在學校親到他了，…但萬一兒子老師很正呢，你會不會把她？』，『…還是我去好了，那我一定是兒子學校最正的媽媽！』，『還是你很想去？！你不是有交過年紀比你大的女朋友？你一定很喜歡老師吧！』。

每每淪落至此，我只感到平日老婆那些個聽來似對我萬般愛慕的話語，其實，與兒子親著我時還放屁的行為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