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怕擾了人，於是只曉了書桌前的一隅。

東摸西摸了點晨光，終於坐不住了；瞧了眼窗外，渾沌的晨色已然有點風情，索幸找個理由，不如買早點去。

輕腳踮到了門口、輕手帶上了家門，沒急著走，多心地確認門那頭仍是一方夢鄉後，這才下樓去。

或受這渺冥的晨氛使然，一抬眼，那將盡未盡的夜月，竟似古造木簷下的一眼晴夜，這一霎時的若實若虛，不禁讓人揣探起，方才浮上腦海裡的一眼，是否真是某個前世的某個簷下的某一個夜，而這念一起，眼下的晨氛是更加冥渺地使人感到能和萬物有所應了：

於是，映在沈默路色上的粼粼波光，那是街燈悠游在夜雨上，而經此一擬想後的眼光，更敏銳了，於是儘管一個瞧眼仍落在那依舊若即若離的月旁，但這時，竟能覺察到月暈之外尚有顆微微星光，而在這麼一驚嘆的當會兒，思緒又是一轉，不禁嘆起沒能共同浸沐在如此晨氛之中的那個人了。

思起了那一嘆，在紅燈前虛度著秒差，車流已促促地不若個把時辰前的幽幽蕩蕩，是啊，白天啦，一套套制約如咒輪番而上，怎容得那些個於一日將明未明之際方能逃脫出白晝緊箍的漫不經心意向。

迎面的，是迫不及待湊近彼此的一車一車雜著廢氣的轟隆，以及身旁人們相互叨唸著大半天來的煩雜；可那經瑣事刨刮後僅剩細微的晨韻，在體內像一早就開了的汽水在大半天後仍意外地滋滋波波著，於是不禁想起了件早上或算得上窘的事而抺上了一嘴笑：那會兒，當見著老闆正準備將油條折成對半時，自己竟急切到不自覺地如孩子般踮起了腳、如刀下留人般高了聲：等下，別折啊！

日正午，等在路口的紅燈前，方覺上了頸的秋陽真如虎咬，幾聲『下雨了？』、『下雨了嗎？』就自身旁疏落而出如接著便落在脖子上的幾滴涼，我不禁暗暗自得其樂的有如醉人如我方是醒，只為那因今日起早所歷之微細故能析察當下他人所未能之析察：那只是葉上的雨，是下在你們夢鄉外的夜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