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前安排書展會議時,版權室同事說芬蘭出版社來信詢問,要不要與<翹翹板>一書的作者提摩.帕維拉共進晚餐。說真格的,去波隆那書展,最怕的就是這種飯局,往往要到午夜才曲終人散。但是如果推辭,這輩子恐怕再無緣與作家見面了,而且晚餐訂在3月30日,書展已近尾聲,隔天只有半天的會,然後中午便要直奔機場,飛機上有的是時間可以補眠。猶豫一小下下,便請同事回覆與會了。
晚宴的地點在海神廣場附近的巷子裡,我和同事避開熱鬧的獨立大道,在古老的巷弄裡穿梭,還不到晚上八點,巷裡燈光幽微,人聲衢靜,想到義大利的治安,兩個人還是又繞回稍有人氣的主道,摸索了一會兒,才算找到所在。
但地址顯現的地方,只有一盞稍微明亮的黃燈,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者在門口吞雲吐霧。我們懦懦的趨前,他問我們是否來參加晚宴,我們答說是,他連忙推開身後的鐵欄門,請我們上二樓,說已經有一些人來了。上到二樓,果然發現了芬蘭出版社人員和提摩.帕維夫婦,還有同樣推出<翹翹板>的國外出版同行。約莫十來人,可是幾乎已經要將二樓的空間擠滿了。
後來,樓下的老人家也上了二樓,開始簡介我們置身的地方--原來這是一棟興建於15世紀的10層樓古塔,他正是塔主,18歲生日時,父親贈送他這棟塔作為生日禮物。真是大手筆又奇特的禮物。這棟古塔除了接待食客,平常也做民宿,不過因為面積狹小--根據我的目測,恐怕不超出六坪--所以只能接待兩位客人,了不起再加一個小孩,因為總共只有一張大床。
隨後塔主帶領我們一層層參觀,從二樓到四樓之間要穿越盤旋、狹窄的石梯,彷彿防空洞。到了五樓,石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乎成垂直的長長木梯。我抬頭往上望,暗地裡吁了一口氣,後悔答應了這個邀約,跑了一天書展會場不夠,還來接受這種折騰。但人到了,總不能打退堂鼓,再看看已經拾級而上的人,有些還足蹬高跟鞋啦!我穿的是平底鞋,已經比人占了些便宜了。於是鼓起勇氣,頭上仰,隨著前行者的步伐向上。
終於到了頂樓,視覺豁然開朗,整個波隆那市區,幽靜的蜷臥在我們腳下,市標雙塔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往天頂看去,星星清晰可辨,獵戶座在偏南的天空,北斗七星則高高懸掛。塔頂風雖大,但感覺並不寒冽。
塔頂已經有了一張桌子,塔主解下他隨身背上來的竹簍,拿出裡頭的香檳和小麵包。東道主WSOY的童書負責人先致歡迎詞,然後才由提摩.帕維拉說話。<翹翹板>一書共銷售17個國家的版權,這在芬蘭童書來說,是一項創新的紀錄,所以出版社特別擘畫了這樣一場特別的餐敘,相信不管是與會的作家,或是像我這樣的編輯,都會留下難忘的回憶。我也暗自慶幸自己來了。
在塔頂停留了約莫一小時,一行人下到四樓吃晚餐。下樓其實比上樓艱難,雙手不緊緊抓著扶手或牆壁,幾乎寸步難行。而且眼睛要盡量避免往下看,以免腿軟。來了這裡一趟,我終於深深體會到,為什麼長髮姑娘的長髮,會是攀上高塔的唯一交通工具了。而且只有置身這樣的情境,才可能創作出這樣的故事來。
晚餐在四樓進行,同樣沒有椅子,只有一張長桌擺放酒水和麵包,大家站著邊吃邊聊。不過第一道前菜送到手中時,已是晚上10點鐘。然後一道一道慢慢再上,眼看已經11點半,咖啡還沒端來,而我們除了隔天早上9點半有會,回飯店後還得打包行李,於是不得不很抱歉的先行告辭。結果一位日本版權公司的課長、一位美國的書探,也跟著我們離開。出到門外,再回首塔樓,果然雄偉矗立。先前到來時因為忙於尋找門牌號碼,倒忽略了它是一座高塔。
因為要與提摩.帕維拉見面,我特地把中文版的<翹翹板>從台灣背來,請他簽名。他當然高興非常,沒想到編輯還變成了粉絲。
提摩.帕維拉目前專事寫作,他先前是小學老師,太太目前也仍從事教職,他的父母、岳父母也通通是教師,所以關於孩子、關於學校生活,他永遠不缺題材。而芬蘭雖然只有五百多萬人口,每年的嬰兒出生人口也只有五萬,但他們的童書初版印量卻跟台灣差不多,無怪乎芬蘭的國際閱讀素養評比名列前茅。但如果樂觀看待,相對的,台灣童書市場還大有可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