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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古文觀止之外第38講，今天主題一篇短文-座右銘，短到只有20句100個字，這篇短文目前應該都在兩岸國中課本裡，「座右銘」三個字是中文世界的專有名詞，它是放在座位右邊的格言式文字，它是逆境中的加油棒，是不耐煩時足以退火的涼茶。我的座右銘是遍讀經典及每年開新節目，今年的節目是尼采，目前講到第四次，文章寫到第九次，而你有座右銘嗎？人生到底是否需要座右銘？或者不同年紀該有不同的座右銘嗎？當然沒有標準答案。先看東漢崔瑗的座右銘：

毋道人之短，毋說己之長。

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

世譽不足慕，唯仁為紀綱。

隱心而後動，謗議庸何傷？

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臧。

在涅貴不淄，曖曖內含光。

柔弱生之徒，老氏誡剛強。

硜硜（音：坑）鄙夫介，悠悠故難量。

慎言節飲食，知足勝不祥。

行之苟有恆，久久自芬芳。

首先是不言人短不說己長，我是八卦的好聽眾，也是八卦的黑洞，因閒言閒語只入我腦絕不出我口，到我為止，因此從來不是小團體的一員，像魔鬼沾，沾上了就不再離去，此為不言人短。而不說己長可以解釋為勿過度膨脹自己，在社會風氣鼓勵極端份子大言不慚的現在，我很無力地在這個幾乎是自言自語的節目中說，適時展現自己就好，不是大聲就是對，經過時間考驗才是真的。

再來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很接近佛家用語，崔瑗的時代是東漢前期，佛教初傳中國，而佛教用語大量進入中文應該是更晚的法顯、鳩摩羅什等人的翻譯，這兩句就算是崔瑗原創吧。以上四句即使沒唸過座右銘，也常出現在各種場合，或許比「座右銘」三個字知名度更大。

世譽不足慕，唯仁為紀綱就是不要追逐虛名，後面這句就很孔子，很儒家了，「仁」可以由孔子開始解釋出富有哲學意味的人生教誨，也是中國哲學中，最抽象又最難說清楚的一個字，總之做人處事想到多個人就是「仁」了。

隱心而後動，謗議庸何傷，就是衍伸而來是無論贊譽或毀謗，都不要放在心上，夠坦然，才能在人生安然走過大風大浪。

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臧就是要名符其實，不要膨風，守愚之意可以是低調處事，不露鋒芒。

在涅貴不淄，曖曖內含光是出淤泥而不染，在濁世也要堅定自我，內含光就是高潔情操或不做惡的善心。

柔弱生之徒，老氏誡剛強是要外柔內剛，如老子《道德經》說：「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直譯是人生在世，有形的身體是柔軟的，死了是僵硬的，草本生長也是又柔又脆，死了又乾又枯。衍伸之意是不要逞強，反作用力永遠等同施力大小，要像海綿一樣，不知足地吸收再吸收。

硜硜鄙夫介，悠悠故難量是形容小人的淺薄固執，不是做為君子的我們可以想像的，因為沈默的大多數是內斂的，或是各領域總有極端少數人上街頭大聲訴求，需要在乎膨風後的音量嗎？

慎言節飲食，知足勝不祥就是慎言及勿食過多，知足就好。

如此就能行之苟有恆，久久自芬芳。

這二十句是以儒家為重點的做人處事方法，儒家要求總是由心開始，人心教化成功，人與人形成的群體，無論大小，都會和諧無比，可貴的會是顧全大局可能有的自我犠牲。也因此，儒家並不鼓勵個人突出。

崔瑗版是最早的座右銘，歷經千年，經受時間考驗，短短文字依舊予以後人啟廸。不變的是亂世始終是亂世，天高皇帝遠的時代可以隱居山林，崔瑗一生跌宕起伏，做官不順，也許座右銘是他的人生體會。今日亂世早已無處可逃，雖然難以潔身自好，人生就是要耐煩，需要耐煩時可以想一想可以靜心的座右銘，再笑臉面對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