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形容與這樣一條街初逢乍會、錯肩而過時,剎間湧上的驚為天人感?
若不是那天清晨開始改變生活作息,以安步當車的步行方式取代平日公車一族的上班慣習,我想這輩子大概怎麼走也都走不到這片向來禁足裹步的時尚特區,也就更無從想像這樣一條曲弄巷道穿戴上身的都會風光,除在華燈初上以一襲光怪離奇引領流行先驅外,晨曦日光下,人潮退去裸露而出的清寂場景,竟讓人有種淡妝梳洗曉來清露的耳目一新感。
平推而出的原木露台攀滿生意盎然的綠藤蔓草,開枝開葉的翳翠垂榕遮蔭出一片深寂天地,慵懶斜臥在白色窗台的小貓剪影出一隅自在,晨光從危瓦破簷中篩出一街燦燦光影,晶晶瑩瑩花花亮亮地將敦化南路與忠孝東路織麗出一片影姿綽綽的京華風雲。如昨如斯,此情此景,時光彷彿在巷弄衢底凝成畫面,讓每個置身其中的行人,個個彷彿都變身成玻璃櫥窗走出的人形,眼前盡是一片透明潔淨、歌舞昇平狀,舉目皆成歲月靜好、與世無爭樣。
這幾年雖仍置身紅塵不脫俗世,但蓄意遠離物欲的日子裡,生活早已不再流連十里,趨會流行,因而面對從敦南綠蔭倏忽急轉一百八十度的另番視野,除卻驚歎,實更有誤闖桃花源,走入斜角巷般的新鮮離奇感。
若說台北是引領台灣流行走向的焦點指標,那東區更是這首善之都的樞紐心臟,尤其以敦化南路181巷幅射而出的方圓百尺,舉凡從各大體育用品旗艦店到個人品牌的特色小店、從精雕細琢的法國餐廳到平價實惠的路邊小吃、從國際知名的冰淇淋店到純手工自製的本土糕點、從婉約典雅的日式女裝到頹廢前衛又嘻哈的舶來商品,雖說五步一家到處林立,龐雜無章到幾近一個「亂」字,但集流行元素之大全的應有盡有、匯時代潮流之尖端的推陳出新,無形中卻反成為都會男女爭相朝聖的匯集聚點,而將此地塑造成另類的文化先鋒。
幾條以井字錯落開展的巷道,是美國哈林區與日本代官山原汁原味的投影重現;而更多隱身其間的個性小店也像是第五大道、香榭大道打散重組後再蛻變成的另類東區街景,讓人雖走入其中,卻又會疑身世外,目光隨光影寸寸移位之同時,豁朗開來的視線總還有不盡置信的陌生感,處處透出新鮮與好奇,處處感受與這周遭環境被區隔開來的隔岸風景。然而心裡卻是清楚明白的,這是我城我邦,這正是我所深愛的土地所身處的蛻變之旅,也是一座尚在蓬勃發展中的城市,剝離片片原貌下,所無法違抗的宿命走向。
雖然在私心裡,我更傾心、更寄望這個城市,它所展現的風貌,應更具雍容泱度的外觀,兼容並蓄的內涵,藝術建築的根碁,人文深度的素養,就如記憶必因擁有過程,歷史必經時光刨澤,才能讓這城市訴說光塵湮埋下的故事,讓這城市的每片青苔石瓦,也能滴漏出歲月的摺痕,開唱可頌的不朽詩歌。
然而這裡畢竟是兵家必爭的殺戮戰場,寸土寸金的斷頭現實,讓所有店家在一片競爭激烈的爭奇鬥妍中,也祇能竭盡所能不遺餘力地將心思耗費在求新求變的門面裝潢上,以求異軍突起勝類拔出,吸焦更多的過往路人。而我,不也正因行經其間,讓每片櫥窗閃花了眼,讓每張海報滲透了心,讓每面店招都揚起了手,才與這條巷道走起每日報到打卡的併肩步伐?
難以忘懷第一次走入這巷道時的撼動。清晨七時不到,太陽不及喚醒沉睡的人,就將晨曦遍灑上整片街道,一眼望去無車無聲又無人的巷弄頓然無所遁形,繁華落盡的空曠,殘妝未褪的零亂,讓拂過的風都不再與時間競逐而遲疑了腳步,兩旁櫥窗在沒有霓虹點綴下,呈現最自然、最協調、最樸拙的原色原味。40年代的縫紉機被裝點在舶來品店,斑駁的木馬卻旋轉著最年輕的夢,精緻典約的娃娃車讓人會心得愛不釋手,放置在舊式皮箱上的老式煙斗竟讓眼光也灰濛起來……。彷彿昨日已在歲月之外,而時光再也不催人易老,望著眼前琳瑯滿目珠光寶氣的櫥窗陳列品,在與現實生活完全接不著邊的欣賞角度下,一切可奢華得理所當然,一切可突兀得與認知毫不抵觸,讓自己站在一個距離之外,而讚嘆於眼前的這片五光十色。
當然最偏愛的還是巷底轉角迤開的濃蔭密處,那片絕塵離俗的寧靜綠地。幾戶集結成市的有心花店,以一份心意、二分美麗、三朵風鈴草、四株七里香、五棵落羽松、八排九重葛,再加上錯落得三三兩兩的白色桔梗、紫色繡球、粉色陸蓮、紅色火鶴,就將這園地隔離出另番絕色。有時再添妝點市面少見的紫色飛燕草、黃色虞美人、藍色風信子,然後木頭原桌隨手一擺,或者地上角落隨手一放,紫菊初生朱槿墜,處處天花撩亂,渾然天成巧奪天工的大自然原色,不待夭桃客自迷,盡讓這方亭台前院就給奪了去。
總是生活中意外的俯拾,也是生命中偶爾觸發的驚喜,卻讓平凡的日子,因遇見了美麗而感受了生活如塵埃般的落定。
《妳是我最痛的風景》
走出闇夜的小酒館
清冷的街道遍灑月光
將星稀的夜色更加漂染
迷離的心 起了霧茫
抬頭一望 回首蒼涼
褪去霓虹的無人街道
可還殘留昨日的歡笑
迎面而來的澈骨凜風
又將思念 刮出傷寒
酒醒一半 心痛依然
這並非是個想念的季節
我卻執意將心事層層鋪滿
這也不再是我熟悉的城市
我卻還將回憶的游標
以不悔的執著 擱淺定錨
別再問我過得好不好
當愛成往事 恨無從思量
決然的眼神 轉身的背影
已是妳留給我的
最後風景
- 2樓. 林錫銘‧攝影筆記2012/06/28 03:07轉身就遇見了••••
當燈紅酒綠染成蒼髮,當夜夜笙歌譜出歎息••••••••••
原來以為的錯身,其實都在原地,不曾相遇••••••••••
老師此說,倒有繁華過盡,一切終歸原點的返璞歸真感。
祇是,若不曾錯身,何苦將自己逕留原地?若不曾相遇一場,又怎將痛往身上糾纏?若說能將悲歡聚合,視如人生之必經,反正葉落歸根、來年新綠,應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的另番新解吧!
也或者,老師說的是眼中風景皆源自心生,看山成峰、望水成海,一念存乎,天寬地廣、無處不景、無景不境,我們祇是紙醉金迷,積習成癭,被燈紅酒綠蒙蔽得太容易,因而坐大原地。
在已是遺忘與記取拉鋸交替的歲月裡,我最常懊惱且深懷恐懼的,反不是錯不錯身、相不相遇那些與生活不再款曲的問題,而是在日漸消失的過往足跡裡,有朝我終也將因健忘而湮塵滅頂。
朱顏 於 2012/07/03 21:02回覆 - 1樓. 劉七2012/06/27 03:41巷仔尾的青春
你問我,天離地有多遠?
我說,就是那一顆眼淚的距離,
就在永遠的巷仔尾,
朱家小弟層層鋪滿的青春。不要問我,微醺的腮紅
是否把往事默聲
而這一席光景,是否
已經撩起巷仔尾的風雨那年梔子花開,花落
回憶總是在青春裡慢慢發酵
沒有人敢問,月色薰染的笑意
是否又回到思春的季節日子薄了,年華老了
歲月遂成無法轉向的西風
直撲青春的巷尾
將年少張掛天涯的夢
一一打落
從不怨西風無情
祇怪時光匆如過客
終究無法以流轉的四季
將南飛的漂鳥,結巢在
北方的院落
許悔之有首詩~《有人在風中》 風中 / 有人大聲呼喊 / 我的名字 / 驀然回首卻又空無一人 / 疾步行走 / 決定刺聾自己的雙耳 / 從此不必回頭。
從不高調視生命中的缺撼為天降大任於斯人的勞其心志,事實生命所無法承受之重,旁人實難共飲此中冷暖。行有歲時,看待世事,不過就是轉個心念的水來土掩、換個角度的兵來將擋,也祇能如此告訴自己了!
朱顏 於 2012/07/03 21:26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