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走進劉備的書房,坐在桌前的劉備抬起頭,微揚的嘴角露出不單純的笑容:「孔明,你來得正好,我這兒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說著將書桌上的一份奏摺遞給了諸葛亮。迅速的看完這份由數名大臣聯名上奏的奏摺,諸葛亮的臉色每讀完一個字就由原本的紅潤漸次發白。
「孔明,你說我該怎麼辦?」劉備欠身而起,雙手負在背後來回踱起方步:「我們能有今天的這番情勢,孝直的功勞不小。可是孝直他也太不知收斂,竟做出這麼多令其他大臣們詬病的事,按照我的意思,把他先調離成都一陣子,你覺得如何?」
諸葛亮心中無異面臨兩難之境。若是以他身為一國之相的立場,自然應該毫無異議地贊同其他大臣的意見,但於私他又不願法正被調離自己身邊。心裡交戰了許久,所幸他想起方才法正託給他的事情,連忙拿出文件交給劉備,試圖轉移焦點。
「這是之前法大人託我交給主公您的。」劉備訝異地接下文件,打開外面封袋後只是略為瞥了一眼內容,隨即露出了略有所思的神情:「孔明,你來找我還有其他的事嗎?」
諸葛亮見狀,立刻明白那封信一定寫了什麼自己不應該知道的秘密。既然自己原先來此的目的已經不重要,也就識相地告辭離開,對於法正的去留他反倒不那麼在意了。看到劉備對那份情報慎重的樣子,信中的消息一定非同小可,足以讓劉備改變原本要調離法正的主意。
諸葛亮離開後,劉備從桌邊的紙匣中抽出一張白紙,取過架上毛筆在硯台上蘸了些墨,寫下了一行字:「孝直,他們行動的時候到了嗎?」
「孝直!你果然在這裡!」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先傳進了法正的書房。沒好氣地抬起頭,法正知道來人是自己的在荊州當太守的唯一好友孟達。由於曾經同在劉璋底下做事,也一起謀劃劉備入蜀,憑著多年來的交情,孟達總是將法正視為密友。所以事實上除了孟達也沒有人會不經過下人通報而直闖書房的。
「備茶。」看也不看逕自進門拉了張椅子就大喇喇坐下的孟達,法正向一邊的僕人吩咐著。
「我說孝直啊!你知道你已經成了近來最出名的人物了嗎?」孟達語帶神秘地揶揄著,眼神中盡是戲謔的笑意。
「直說吧!有何貴幹?」法正神色不變悠然的喝著茶,對孟達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不能說法正對好友也如此冷漠以對,雖然孟達平常遠在荊州,但每次見面一提到有關法正自己的消息,非得用這個了無新意的開場不可,教人想認真敘舊也難。
「別裝了!」孟達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彷彿期待著法正的反應:「你和丞相大人的事早就已經傳遍街頭巷尾了。」
「噗……咳咳咳!」法正非常不雅的噴出了口中的茶水,將桌面和桌上的茶具噴得全濕。早不顧及自己的形象,狼狽地咳嗽說著:「你……你剛剛說什麼?」
「你不知道?」孟達顯然很訝異,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試探法正,說道:「大家都說你和丞相肯定有不尋常關係。最近還有人從宮裡的侍女那裡得到消息,說是親眼看到你壓在他身上。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那次你一身狼狽的回來的時候嗎?我記得你身上披的不就是丞相大人的鶴氅嘛!」
法正沒好氣地白了孟達一眼。除了張松,孟達現在正是唯一最瞭解自己的朋友,之所以會這樣說根本不是相信那些謠言,而是擺明存心取笑自己的。不過不提還好,一提就讓法正想起兩天前諸葛亮借給自己的外袍還掛在自己房間裡。正思索著要找機會把東西還對方,只是兩人只要離開政事,幾乎沒什麼交集,就這麼去拜訪總覺得滿是突兀。
孟達雖然知道自己來這裡嘲笑朋友,對方肯定不會讓自己好過。然而吃過法正不下次白眼的他,依舊滿臉笑容:「我今天來這裡一趟除了告訴你這件事外,還有就是王爺那邊得知了主公發下來的命令,已經有所動作,你自己要小心些。」知道最後這句話才是孟達來這裡的目的。法正暗自搖搖頭,對於孟達的拐彎抹角功力,以及重要事總是放最後面說的理由始終不解,只得隨口應道:「我會注意的。」
「沒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孟達將杯盞內的茶一飲而盡,起身用手抖了抖衣服:「有需要打聽任何事情的話隨時可以通知我一聲。」
法正微微點了點頭,雖然對孟達偶爾不正經的個性有點感冒,但此刻心裡卻有些感動。對於每一個文臣而言,一個迅速、完整的情報來源的重要性不在話下,因為這可以確保比別人早一步得到消息,並更快的想出因應對策,這也是在亂世生存的一項利器。再加上孟達的情報蒐集能力在蜀的官員裡面算是最頂尖的,他肯出借給自己用在在證明了孟達非常看重自己這個朋友。
送走了孟達,法正回到了自己房間,從櫥櫃中取出諸葛亮的鶴氅。不能說因為有什麼特別的考量才讓法正遲遲不把衣服還回去,實在是因為法正如此狼狽的樣子被諸葛亮看得一清二楚,不管什麼理由法正都不好意思自己再去找諸葛亮。然而,另一方面而言,不把東西親自送回去實在是太失禮了,對於重視禮數的法正也不肯就這樣讓自己打破原則。
撫撫下巴的鬍鬚,百般思量了一陣子,法正終於下定決心,將衣服慎重摺好後放入皮囊,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