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都很戀家。即使在星級酒店的標房裏,也會因為床因為外面的聲音因為別的什麼而睡不好。可奇怪的是,一次一次的西行跋涉的路途中,卻能夠在任何情形下睡得踏實,即使沒有床。在路上,居然找到了“心安即家”的感覺。
帳篷露營在長途旅行中對我並不是最經常的,所以自己的那頂雙人帳使用的機會實在不多。最難忘的紮營,是大別山的雪地和額濟納的大漠,前者凍到冰——睡袋口一圈和帳篷內壁全是冰;後者卻溫暖極了,沙子被曬了一整天簡直就是個溫床,幾個人在帳邊架起枯胡楊的火堆,啃著哈密瓜,仰望透明的星河……
青年旅舍是最整潔舒適又經濟便捷的,成都的“夢之旅”,麗江的“老街”“四方”,拉薩的東措、吉日、八朗學,烏魯木齊的麥田,這裏聚集著相似的人,大多是獨行,是交流和結伴的最佳地。而我每次到這裏,最緊要的是洗,洗澡洗頭,洗所有的衣物,因為積攢的塵灰到這一刻才覺得已經不能夠了!等所有的都洗徹底了,才覺得又做回了自己。只有一點,很多青年旅舍的入住慣例是不分性別國別的,只要你心裏沒問題,不管三人間還是十二人間,都沒有問題呵。
在城市以外的地方,客棧才是落腳棲身的地兒。墨脫一路的木板棚,是供馬幫、背夫們“下榻”的,一天的艱苦跋涉,與夥伴們一鍋裏造飯,一盆裏泡腳,再安心地鑽進自己的睡袋裏,真是舒服踏實呢。如果再遇上個象“眼鏡兒曾”那樣有經歷的神聊的主兒(他在墨脫汗密開了家“四海客棧”),就像是回到了世外的桃花寨。其實很羡慕許多客棧的神仙眷侶,就選了個仙境般的湖邊山腳古村落,一家人邊生意邊過日子;與城裏的高樓公寓空中花園相比,那才是真正的家的感覺呐。
在連客棧也沒有的穿越途中,會走進一個康巴或納西或珞巴人的村子,任意走進一戶人家,那家裏的人總會熱情相待,像是迎接遠道回家的人,尤其身為女生,更是受到格外的照顧。一邊吃他們的食物,一邊喝茶聊天,即使有時聊得困難,至少也要學上兩句聽不懂的問候語。走時除了會留下少許銀兩,也會留一點常用的藥品,可還是覺得,今生僅有的這一次偶遇是無論什麼都換不來的——彼此陌生彼此善待,人心和自然在這裏才是最和諧美麗的。最難忘藏家小土樓的露臺,帳篷就支在上面,而雪山瀑布原始林就撲面而來!!
還有,還有許多——
賽裏木湖邊氈房的日出日落,七彩的羊毛帖混著濕潤的湖風;
土魯蕃葡萄架下的長鋪上,與美麗的姑娘阿依夏木古麗長談到夜深,她還是不停問我“明天真要走嗎”;
墨脫背崩軍營的建軍宴席之後,成功“獨佔”了營房裏的一個單人間雙人床,打乒乓喝果珍,還聊色彩搭配……,這讓我相信,有的人是可以不相識卻可成莫逆的;
…… ……
能回到那些曾經屬於我的家中,並非我的幸運——正如同我走過的路,那也是我的必然?
那些雖然只回過一次的家,卻每一個每一個都深深地烙在了我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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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篇:記憶裏,那些美好的旅行
久未聯繫的朋友電話裏總有一個提問——最近又去了哪里?
剛剛過去的這一個假期,是一個既沒有歸去也沒有遠行的假期。並不止於這個假期,還有上一個,以及再上一個——真的很久了,沒有旅行的日子,平靜,也是一種積聚,這種積聚自然是我所需要的。在積聚裏面,我甚至從不主動提起,也很少有回憶。但是並不排除偶爾,在記憶裏,點點的印跡忽然間又鮮活起來。
亞丁村,也許是這個世上最美麗的小村子,竟也是我的真正意義的徒步旅行的起點,直走到瀘沽湖的 8 天,百般滋味如今只剩下了甘甜。
額濟納旗,為了奔赴夢中的胡楊林,為了大漠的落日——而最深刻的印象莫過於大漠的星空,從沒見過那麼多密集閃亮的星星,一顆顆由遠及近鑲嵌在透明的夜空裏。還有,愛極了那裏的手抓羊肉和哈密瓜。
雨崩,在梅裏內轉山的一個小村子,一路的高原美景常常讓人熟視無睹,但是雨崩必定是例外,那個傍晚,獨坐水邊,層巒疊翠,木屋白塔,青稞小麥,遠處是冰川神瀑,雪山環抱——那樣的美麗不是令人窒息,而是讓人想要拼命地呼吸。我深信雨崩就是"世外桃園"的意思。
墨脫,第一次進藏的一趟計畫外意想中的徒步穿越。途中的艱險在經歷過之後,就不再象許多人所形容的那般煉獄,然而對於我卻是另一種重生。“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一句銘於心的話語,無論到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身置於雅魯藏布大峽谷的日日夜夜,讓我體會了“一個峽谷等於一個世界”——澎湃,浩瀚,卻也安靜肅然;激蕩,險惡,卻也溫情脈脈。
更多時,腦海裏是一個個陌生的面孔,那些擦肩而過永不再相遇的面孔——山路上、小村邊、軍營中、客棧裏,在相視而笑的那一刻,難道不是已經莫逆於心了嗎?
每一次跋涉歸來的時候,都會發現原有的生活如你出門前並無二樣,感覺是“賺到了”——其實旅行就是你賺來的一段生活,閃耀著光彩,而原本並不屬於你。
這個午後,在我寫下這些字時我知道,人生的興味往往不在於你去了哪里,呆過多久,而在於你此間獲得的獨一無二的體驗,遂成為你記憶中的美好。
2010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