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五四三〉

自訂分類：黑白談

可曾想過，自己的留言會在天地間存在多久？

此處的「天地」可解釋為留言所在的形式或影響多少人，未必泛指宇宙天地。

留言是一個人將心中所想化為實體，以字符呈現世間，他人才得以獲知，原來這世界上存在這個人、曾經這樣想。

留言受到所依存實體的限制，但留言或許能跨越時空，讓更遠、更久、更多人能目睹這留言。

最久遠的留言大概在岩壁上、泥板上、龜甲上、羊皮紙上、石碑上……

當初留言在岩壁上、泥板上、龜甲上、羊皮紙上、石碑上……的人或許沒料到，自己的這留言可以流傳這麼久，之後又影響如此多人。留言者已盡量挑選能存在至天荒地老的物體來留言，卻也受到當代留言技術的限制。

這岩壁、這泥板、這龜甲、這羊皮紙、這石碑……若已灰飛煙滅，上頭的留言也跟著不存在天地間，古老的留言多半是如此下場。

多少石碑上被留下刻骨銘心的感受，直到那石頭風化爛去，曾有多少人看過呢？又有多少人記得呢？「紙灰飛揚，朔風野大。嗚呼哀哉！」之類云云感人肺腑，最終又能遺留多少字？曾經的存在嗚呼化為虛無！

隨著時代變化，技術進步，留言可能遭到複製、貼上，輾轉又讓不相干的人看見這留言。複製、貼上可視為抄襲之類的壞事，但也是留言能再度留傳的好事。

岩壁、泥板、龜甲、羊皮紙、石碑……任何材質上的留言後來轉移到印刷紙上、螢幕上，網路普及的世代，留言在轉眼間便傳送到世界各地，想看的人或不想看的人都可能看到。

「紙灰飛揚，朔風野大。嗚呼哀哉！」之類云云還曾經印在教課書上，讓更多的世人體會留言者刻骨銘心的感受，而且，想看的人或不想看的人都看到了。

如今，人人時時刻刻都在留言，也時時刻刻都會讀到留言，想看的、不想看的、不斷地映入眼簾，似乎也無從抗拒，新聞可留言、貼文可留言、部落格可留言、粉絲頁可留言、聊天室可留言，留言底下還可以再留言……

留言可能在網路上天長地久，事後再看到，或許連自己都忘了當時在想什麼。

網路上的留言還可能顯示在半夜幾點幾分所回覆，或節慶過年幾月幾日所留下，好奇的人還能依此推究揣想，留言的那個人在半夜睡不著嗎？或留言的那個人在假日沒其他事情可做嗎？或是否孤獨？或無人陪伴？

奇怪的留言還會被懷疑是不是奇怪的人？無聊的留言當然被認定是無聊的人！

留言太多太氾濫似乎變得有些危險，在這個奇怪的時代！

小心的人這般一想，不願讓人窺探太多，可能開始抹去自已過去的留言。

又或許，網路的天地也有天荒地老之盡頭，再多的複製與貼上終究會消逝，一切留言的存在盡皆歸入虛無。心中所想可以化為留言，仍值得生靈好好珍惜。

自己的留言究竟會存在多久、影響多少人？直至入土長眠，紙灰飛揚之後，朔風野大恐怕也吹不散這冥頑好奇，然而那時就無法留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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