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老街的苦楝開花了，樹梢攏上一襲淡紫雲霧，輕描淡寫地沿著河堤飄散。

苦楝開花是花葉並長，花朵細細小小，遠遠望去，一片灰撲撲的紫，真的很不顯眼。

苦楝的花型不如木棉碩大，顏色不如流蘇搶眼，在春天的花樹中，真的很不討喜，如果不是她特有的香氣，恐怕連蜂蝶都吸引不了。

苦楝開花卻也傾力演出，是所謂「低調的奢華」，一大蓬一大蓬的花，毫不保留地吐露生命的精華。

欣賞苦楝花最好的角度是「近看」：站在樹下，仰著頭，靜靜的細賞，那內斂中的淡雅，樸實中的光華。

宋‧梅堯臣：「紫絲暈粉綴鮮花，綠羅布葉攢飛霞 。」詩人將苦楝開花的意象描摹得宛如一幅畫，一幅躍然詩中的畫。

苦楝幽幽靜靜的開著花，也許這樣的花，更適合種在遊客如織的熱鬧街上：她無視於旁人憐惜的眼神，或只是從樹下走過、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依舊花開自在。

仰頭高高的看苦楝，渾然未覺苦楝樹下的變化。

過了好一陣子才注意到：河堤全架起了工地圍籬，河堤外有怪手在施工。

靠近渡船碼頭的路段變寬了：地上的石磚顏色明顯差別，中間那道痕跡就是新舊界限。

渡船碼頭的遮雨棚也變了樣子。

這些改變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進行的？

其實老早耳聞淡水老街要在捷運旁新建一座渡船碼頭，以紓解假日搭船遊客眾多等候的「熱象」，卻沒料到老街河堤也在拓寬計畫中，想來原因也是紓解假日逛街遊客眾多的湧擠。

怪手正日以繼夜的工作，機械刺耳的聲音被人聲鼎沸所掩蓋。

填海造陸，街道變寬了，河岸卻變窄了。

陸地每增加一吋，河岸就少了一吋。

水岸休憩地的整建改變了淡水河的原貌，街道一再攻城掠地，河岸一再節節退讓，究竟有沒有終止的時候？

人們可以改變大自然的外貌，卻無法改變大自然多變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