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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母親那懇求的臉色，她是不會回到這個樊籠來的。

韻心獨坐窗前，手裏拿了本小說，看得沒情沒緒的，懶懶地曬著疲倦得有絲黏膩的陽光。隣家的鋼琴，一鍵一鍵地彈著生硬的『茉莉花』。春天，現在是春天；沒有顏色的。她甚至記不得去年春天的容顏了。

文誠他們母子倆，到底想怎樣？在母親面前，裝出一副心疼她、愛她的樣子，這一度使她産生錯覺，怎麼世界整個改變了？可是她繼而肯定他們令人作嘔的虛偽。一有人來，對待她總是厚道的模樣，這種突來的受寵，使她臉上的笑容僵硬、尷尬，不自然到極點。

這是詭計。企圖造成錯覺，再將過失全推到她身上，讓她掉入預先安排的陷阱。這是多麼卑鄙的手法！

母親是否也中了圈套？

韻心一想到讓母親操心，便深感不忍。婚後，每次見到母親，總沒帶給她一絲歡笑過。韻心下過決心，規規矩矩，努力用心地做文誠的好太太，做杜家稱道的好媳婦。可是婆婆依然冷淡，文誠也漠視她的努力，老是三更半夜才回家，她太失望了。她深夜反省，或許表現還不夠好，或許他們在考驗她的持久力，或許……可是，她畢竟失敗了。

失敗的結果是爭吵，然而爭吵只會討來更多不堪入耳的、鄙俗的字眼。婆婆甚至不問青紅皂白，一味爲兒辯護，指責她的不是。

幾次自辱之後，胸中積存的不滿與怨恨，漸漸由萌芽而長成繁密的枝葉。是不是該報復呢？社會版一些可怕的字眼，紛紛從腦中掠過，可是她繼而嘲笑自己的無能。她只能保持沈默，靜待生產。至於生男生女，她全不在乎了。

韻心老覺得房內躲藏著某種可怖的東西，窺伺著她，並且發出低低的聲音。她豎起耳朵，環視房間。原來是壁上的鐘，時間走過的聲音。她站起身，手握拳，輕輕捶著發痠的脊椎。她走回床，辛苦地坐下來，兩腳浮腫難看。這該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她嘆了口氣，闔上眼，躺下去。壁鐘滴答滴答的聲響越來越清晰，她彷彿感覺，時間正一步步地從身上踩踏著過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