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國體制下的生活經驗(6)  ~大政府

大陸政府的第二個特色是有一個龐大的政府。國民黨沿襲大陸時帶的中央政府組織，加上蔣介石一句話：「要把這部憲法完整的帶回大陸。」因此在台灣一省600萬人的彈丸之地，卻揹負了35行省6億人的架構，自然格格不入。 

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裡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組織，譬如「蒙藏委員會」。在大陸時代因為蒙古、西藏被列為「地方」而非「行省」，事實上是獨立狀態，所以不便由內政部管轄而另設委員會制的機關象徵性管理。 

來到台灣後連這個象徵的目的都不存在了，甚至蒙古還成立了人民共和國，儘管國府事後反悔不承認。但無論如何蒙藏委員會已經是沒有功能的機關，少數來台的蒙胞、藏胞子女早已在地化與本地人無異，每年還要辦理加分保送大學來表示蒙藏委員會的存在。

更奇特的是新疆省政府還在台灣存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與福建省政府互相輝映，成為蔣介石統治全中國的「心理依據」。 

另一個奇怪的機關是「僑務委員會」。孫中山由於感念華僑捐獻革命所以特別重視僑務工作，華僑也從反清革命一直到抗戰都出錢出力支持中華民國，關係的確密切。但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這些華僑都是「外國人」，都是已經向外國政府宣誓效忠的他國國民。 

所以無論是參加推翻滿清的革命行動，或是在美國還未宣戰前回國參加抗戰在他本國都是違法的。或是回來台灣參加無論是支持藍或綠的政治活動本來都應該是「干涉他國內政」，應該被立即遣送出境的。 

但由於台灣承認雙重國籍所以這些都沒事，而「承認雙重國籍」則完全是為了華僑而設，但這與全世界大部份國家的規定不符，因此就出現很多矛盾，也造成民眾的誤解，尤其當兩國出現矛盾或衝突的時候。 

台灣大概很難與美國「衝突」，但運動賽事或生意上的矛盾卻是經常有的。大家一定不能忘記，林書豪是美國人、李昌鈺是美國人、王力宏是美國人，駱家輝也是美國人，許許多多你當他是自己人的，其實他是別國人，當兩國矛盾產生時，他一定是站在對立面的「敵國」人。沒有認清這一點，就會表錯情，失態、熱臉貼冷屁股。 

這實在是國民黨的華僑政策模糊了國家的分界，造成台灣人國家觀念之不清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一年颱風夜桃園機場發生新加坡航空公司的飛機誤入施工中的跑道，撞上建築機械而造成機毀人亡的事件。新航總經理趕來台灣處理善後，由於施工跑道並未封閉責任歸屬有爭議，他站在新加坡的立場當然據理力爭。這位總經理姓張，應該是華人但全程講英語，有人看不慣居然就罵他「漢奸」！ 

「漢奸」？有沒有搞錯？他與你不同國的人耶！當年二戰盟軍統帥艾森豪威爾將軍本身就是德裔的，沒聽過德國人罵他「德奸」，也沒聽過美國人懷疑他會通敵。倒是珍珠港事變時美國政府曾把日裔關入集中營，後來柯林頓總統還為此代表美國政府道歉。 

台灣政府一日不把雙重國籍與華僑問題解決，台灣人對國家認同就永遠觀念不清。說到國籍，我相信許多人跟我一樣多年來一直有個不得其解的疑問，那就是宋美齡到底拿的是那國護照？ 

大陸政府接下來就一定要談到「大陸軍」。台灣雖然是海島防禦的作戰形態，重點應該在海、空軍，但由於歷史發展的影響，台灣的國防事務全被陸軍所把持。基於本位主義，陸軍分配到最多的員額及預算，不但部隊編制龐大，而且武器裝備訓練完全不是海島防禦戰所需，而是大陸打野戰的格局。 

台灣在80年代還有「軍」的編制，在2000年前還有「師」的編制，雖然台灣地形碎裂分割，軍、師級的部隊根本無法展開。台灣的陸軍裝備了許多野戰才用得到的坦克、自走砲等武器，可是實際反登陸時無野可戰，最後可能都成為固定陣地，昂貴的機動力成為浪費，甚至野戰廚房都是多餘的，小蜜蜂更有效。 

大陸軍的結果是台灣滿天星，將軍人數比例全世界最高，名器濫用自然貶值，台灣將軍的威儀派頭不如美軍一個士官長。相較於其他國家軍隊，國軍的軍官在做士官的事，士官在做士兵的事，士兵在做雜役的事。 

大陸軍靠的是人力密集，當時全國男子都要服二到三年的義務兵役，其中絕大部份都奉獻給了陸軍，讓陸軍有的是源源不絕的廉價勞力，去做許多低效益、甚至是沒有意義的工作。 

郝柏村當參謀總長時曾經反對採購先進戰機，他的理由是一架戰機的錢可以養一個步兵師。他大概是根據義務役官兵的薪餉去計算的，郝伯伯，一萬多名青年把他們一生中最有生產力的黃金歲月，以近乎免費的代價讓陸軍使用，請問這個價值是多少？從國家總體資源的高度來看，這個代價是天文數字呀！ 

不管政府的規模有多大，在黨國體制下真正的權力核心在國民黨，而國民黨的權力核心在中常會。過去每周三上午舉行的中常會是記者的焦點，因為中常會的決議不管是政策法規還是人事任命案，就是確定的結果，接下來在行政院或總統府都是走公文流程。當時中常委的地位比閣員還高，部長不見得是中常委，沒有機會參與決策討論，接到決議只能奉行，不像現在國民黨的中常會一堆小朋友，決議也沒人重視。 

當然，中常會的權力核心在總裁。國民黨中常會沒有無記名投票的傳統，大多是鼓掌通過，結果自然不會拂逆總裁的意旨，除非總裁尚未有定見，才會徵詢大家的意見。 

所以黨國時代不遵行中常會決議就是違逆總裁意旨，叛黨叛國，後果嚴重。外交部長葉公超因為聯合國外蒙入會案與中樞意見相左，不但丟官還被圈禁在台終生不得離境。 

說到聯合國，台灣的國民政府由於堅持代表大陸，所以早年還在聯合國時我們的會費是根據全大陸13億的人口來計算的，這造成台灣極為沉重的負擔，加上國防預算常年超過政府總預算的七、八成，台灣從50年代到70年代基礎建設幾乎一片空白。這就是大陸政權心態的代價。 

70年代退出聯合國後因為不再需要繳會費，省下的錢轉用於基礎建設，才有後來的台灣經濟奇蹟，但已經晚了20年。(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