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菊的喟嘆〉

──試寫百年後的澎湖賭場

二一一〇年  三合院原址羅列旅館
燈紅酒綠的巷口  不絕於耳的鞋篤聲
沿上一世紀的滔辯  踉蹌而來
牆角下天人菊嘆了一口氣說：

星星不來散步已很久了

我金黃的圍裙  黯然褪色

心型石滬堆滿許願頑石
堅定的誓詞  還在那兒堵住出口
輪盤驟停的勝負早已讓彼此劈腿
七美人塚旁天人菊低著頭說：

貞節已被一瓣瓣解體

我蕾絲般的舌狀裂緣  讓骰子磨平

珊瑚都成了白色骷髏  墓園裡
不快樂  淚浸溼鮮艷的衣裳
熱帶魚游來游去不快樂

海邊天人菊嗚咽的說：

賭場廢水使海洋不斷升溫

我橘紅的臉龐  滿覆泥漿

朝賭場不夜城而行  新生的綠蠵龜

要奔向大海  卻反向誤入歧途

熾盛的燈光使牠們困惑而亡

山坡上天人菊傷心的說：
我們早已淪為標本  後代即將突變

瞧我一身千年柔毛  漸成刺蝟

推土機剷一匙嘔吐物  餵飽焚化爐

文明的慾望不斷吞噬沙白的記憶
罐罐保特空瓶勝利的到處紮營

沙灘旁天人菊搥心肝的說：

賭客遺留的情緒來不及清理

連我的地盤也已節節敗退

光的背面是毒品最安全的交易所

趁霧氣迷離  法網來不及追追
小島還在狂歡  籌碼還在溜轉

燈塔底天人菊頓足的說：

煙蒂燙傷我的腳已不是第一次

我也是油麻菜子  黑白都來紋身

是甚麼堵住隙孔
風櫃像一頭噴不出泉水的鯨魚
滿肚子委屈地在海底下巨滾
堤岸邊天人菊哀怨的說：

簽賭的吆喝聲震天價響

只有我留下來聽風櫃拉著悲歌

柱狀節理是火山留下的無字天書

人們也想隨它地老天荒  趁黑鑿石
還說是風的傑作  雨也無辜

石縫中天人菊無奈的說：

都是盛名惹的禍  石破天驚

以後  我的種子也無立足之地了

二一一〇年  燕鷗水鳥都移民多年
錢鳗不來  小管花枝不游

人們錢堆如山  抱墩卻總是撲空
路邊天人菊唉了一聲說：
照海捕魚的人們早已擁入賭城

誰還會理睬我的瘋言瘋語

二〇〇九年五月二十四日作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六日修訂

獲2010年澎湖縣菊島文學獎佳作

http://www.phhcc.gov.tw/01_hotnews/01_1_1.asp?newsno=1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