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虎年歲末談朝鮮半島（I）：朝韓軍事衝突的起因與經過」

第一篇文章貼出後得到最多的讀者回應就是質疑「天安艦」是朝鮮潛艇擊沈的。

「天安艦事件」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國際事件。讀者要知道，朝鮮與韓國都是聯合國的會員國，是國際上兩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不同於大陸與台灣（海峽兩岸雙方的憲法都堅持只有一個中國）。襲擊另一個主權國家的軍艦並導致該軍艦沉沒和重大傷亡，這是足以構成宣戰條件的，非同小可，因此YST有重提「天安艦事件」的必要，順便也談談海軍的水面戰艦。

這一篇是臨時增加的，不在原計畫中。

（三）海軍的作戰任務

甲. 海軍水面作戰船隻的任務與分類

海軍的水面作戰船隻有四種任務：防空、反艦、反潛和對陸攻擊。

隨著任務的不同，戰艦的裝備與噸位都不同。下面是一些常識：

1.專職的防空艦噸位最大，因為它需要攜帶大量的區域防空導彈。區域防空導彈要求高空、高速和長射程，所以它們沒有例外都是又大又重並且需要巨大的火控雷達來提供發射資料，只有大艦才能攜帶這麼多沈重的武器與巨大的設備。專職的防空艦通常是導彈巡洋艦，噸位在一萬噸以上。

2.專職的反潛艦噸位最小，因為無論魚雷、深水炸彈、反潛火箭和聲納設備它們的體積與重量都很小。所以很多專職的獵潛艦只有五、六百噸。

3.反艦的武器與相關設備它們的大小與重量介於防空和反潛之間，但是由於反艦是海軍船隻的基本要求，所有的海軍戰艦都具備不同程度的反艦能力，但是其中高低差別就很大了。

4.對陸攻擊是個可大可小的功能，從幾百噸的小炮艇到幾萬噸的航空母艦都可以作對陸攻擊，功能大小差別巨大。

5.現代海軍的主力戰艦就像空軍的戰鬥機和陸軍的主戰坦克一樣，都走上平衡與多功能的路，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驅逐艦，它的噸位在六千噸到九千噸之間，防空、反艦、反潛、對陸攻擊什麼活都能幹，也都幹得不錯。驅逐艦是海軍的骨幹，也是海軍的“萬金油”。

乙. 「天安艦」是一艘什麼樣的軍艦？

「天安艦」（見下圖）是一艘一千兩百噸的作戰軍艦，滿載的時候可以到達一千三百噸。我們一看噸位，不用猜就知道，這是一艘主要用於反潛的軍艦。

圖06 ：韓國「天安號」導彈巡防艦

「天安艦」是1989年11月進入韓國海軍服役的。不要看它的噸位小，「天安艦」的火力相當猛，有四枚「捕鯨叉」導彈和兩枚「飛魚」導彈作為反艦，有兩座三聯裝324毫米魚雷發射管、兩座深水炸彈發射架作為反潛，兩座雙管40毫米機關炮作為防空，兩座單管76毫米主炮做對地與對海射擊。除此以外，海面搜索雷達、火控雷達和反潛聲納等等電子設備天安艦都一應俱全。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天安艦」這麼小的噸位卻裝了一部美國製造的、兩萬七千匹馬力的高功率LM2500燃氣輪機，另加兩台共六千匹馬力的柴油發動機。所以「天安艦」的航速高達32節，媲美驅逐艦，遠比一般護衛艦的速度快。

所以，「天安艦」不但武器相當全面，而且航速高。對一艘一千兩百噸的軍艦而言，火力堪稱猛烈，是一艘短小精幹的全能選手。

「天安艦」屬於“浦項”級，這型護衛艦韓國總共建造了24艘，是韓國海軍擁有最多數量的型號。韓國海軍顯然對“浦項”級的性能非常滿意。

但是，我們看得出來，「天安艦」的任務是以反潛和巡邏為主，反艦勉強達到普通，對地攻擊能力很弱，防空則聊勝於無。

丙. 朝鮮的潛艇

與韓國的三軍比較，朝鮮的海軍是最弱的，因為海軍基本上是錢堆出來的，朝鮮沒有這個財力跟韓國比。朝鮮最大的水面戰艦是兩艘滿載一千五百噸的“那津”級導彈護衛艦，作戰能力恐怕還不如「天安艦」，何況韓國還有九千噸的神盾驅逐艦，朝鮮只能望而興嘆。

而潛艇是一種以弱搏強、突襲性很高的艦艇，深受弱勢海軍的青睞，於是朝鮮海軍把主力放在潛艇上，這是非常自然，也是非常正確的決定。潛艇最主要的攻擊武器就是魚雷。讀者需要瞭解魚雷是一種殺傷力非常巨大的武器，基本物理告訴我們水是不可壓縮的，所以同樣的炸藥在水中爆炸和在空中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強度有天壤之別。沒有任何軍艦能夠承受魚雷的攻擊，四千噸以下的軍艦通常一枚魚雷就報銷了；至於商船就更脆弱了，幾萬噸的商船只需要一枚魚雷就送到海底。

潛艇是封鎖海上航道最有力的武器。這就是為什麼亞洲的小國近年都在大力擴充潛艇部隊，潛艇作戰不但極為有效而且本小利大。

朝鮮海軍的主力是22艘R級潛艇，其中12艘是中國無償援助建造的。R級又稱羅蜜歐級（Romeo class，中國編號033型），長76.6米，寬6.7米，吃水5.2米，水面排水量1475噸，水下1830噸，有六具533毫米魚雷發射管，每管裝填兩枚魚雷。

R級潛艇最大下潛深度300米，水面航速15節，水下13節，通氣管水下航行航速10節，使用9節經濟航速續航力9000海浬，水下連續潛伏可達420小時，編制57人（其中軍官10名）。R級潛艇的適航性能和抗沉性能都不錯，是中國製造數量最多的潛艇，現在已經完全停產。朝鮮的R級潛艇生產工廠是中國在七０年代援助建造的。

六０年代，朝鮮成功仿製了南斯拉夫的微型潛艇，稱為“玉高”級，水面排水量90噸，水下110噸，艇員編織四人。“玉高”級分攻擊型與偵察型，攻擊型有兩具406毫米魚雷發射管，偵察型可輸送6~7名特戰人員。朝鮮目前擁有大約20艘“玉高”級微型潛艇，也曾經輸出“玉高 ”級到伊朗和越南。

1995年，朝鮮開始自製“山高”級小型潛艇，長34米，寬3.8米，水面排水量275噸，水下360噸，裝備有兩具魚雷發射管、水面搜索雷達和俄國製造的主/被動搜索和攻擊聲納。

“山高”級小型潛艇最大下潛深度150米，水面航速7.2節，水下航速8節，使用7節經濟航速續航力2700海浬，海上自持力20天，編制19人（其中軍官兩名）。

朝鮮總共建造了29艘“山高”級（見下圖）。

圖07：朝鮮的“山高”級小型潛艇。

朝鮮的東海岸在領海境內有海底陡波，既利於防守又便於出擊，非常適合建立潛艇基地，朝鮮海軍的潛艇主力都放在東海岸。朝鮮的西邊是北黃海，平均水深只有40米，多淺灘和礁石，港口水淺而且潮汐大，不適合大型潛艇的活動。朝鮮的西海艦隊只配備4艘R級潛艇，都是中國生產的。

YST不明暸為什麼朝鮮在西海岸只配備R級潛艇，照理說，“山高”級小型潛艇更適合黃海的海域。

（四）「天安艦」沉沒的原因與責任

甲. 「天安艦」沉沒的狀況

根據「天安艦」生還官兵透露，事故發生時，轟然一聲巨響，巨大的衝擊波將艦身拋起，隨即斷為兩截，這不可能是內部爆炸。如此大的衝擊波幾乎肯定只有魚雷才有可能造成。

事後，斷為兩截的「天安艦」被打撈上岸，根據斷裂的痕跡研判，斷裂的原因是外部撞擊，完全排除內部爆炸的可能性。

由多國專家組成的調查團在５月20日宣布：“根據所有相關的事實和分析，我們達成了清楚的結論，即天安艦的沉沒是由朝鮮製造的魚雷所引起的外部水底爆炸造成的。所有的証據都顯示，魚雷是由朝鮮潛艇發射。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

調查團最有力的証據是：“在爆炸地點由挖掘船於５月15日找到魚雷碎片，包括螺旋槳、螺旋槳的推進電機和一個控制導引組，它們與朝鮮生產並提供出口的CHT-02D型魚雷的設計完全一樣，在推進器電機尾端以朝鮮文書寫的「第一」標記也和朝鮮生產的魚雷相同。”

調查團20日公布的正式調查結果說，綜合各種証據來看，韓國海軍的「天安號」是遭受朝鮮小型潛水艇發射的魚雷攻擊而沉沒的。R級潛艇不是小型潛艇，如果調查團判定是朝鮮的小型潛水艇所為，那麼一定是“山高”級（圖07）了。但是朝鮮的西海艦隊編制上沒有“山高”級潛艇，“山高”級潛艇如何從東邊的日本海到達西邊的黃海而沒有被偵測到就不知道了。

乙. 「天安艦」沉沒合理的判定

首先，像「天安艦事件」這種事故的調查要達到“無可爭議”的結果是不可能的。無論科學証據是多麼地明確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確定，總有人可以在百萬分之一的或然率上面做文章或故意抬槓。

譬如朝鮮就可以質疑調查團：你怎麼証明你蒐集到的魚雷碎片就是攻擊「天安艦」的魚雷，而不是早些時候軍事演習中發射的？

這種強辯到底的爭執可以沒完沒了，沒有人可以証明這種只有百萬分之一機率發生的事情，也沒有這個必要，所以毫無意義。

通常在法律判決中常用一個名詞叫做「超出任何合理的懷疑」（beyond any reasonable doubt）。即使是非常重大的刑事案件，只要証據被認定達到「超出任何合理的懷疑」這個標準，那麼判決就成立了。

對YST而言，調查團在事件地點挖掘到的魚雷碎片和比對結果已經「超出任何合理的懷疑」了，所以調查團的判定是合理的、也是合法的。

用朝鮮海軍很弱、潛艇很爛來否定調查團的判決是不合理的；用陰謀論來臆測是美國潛艇幹的是荒謬的無稽之談；用「苦肉計」來誣賴韓國自導自演是非常下作的可鄙言論；捏造是俄國的智能水雷闖的禍更是大陸有心網友為了袒護朝鮮所施放的煙幕彈；這些言論都不值一駁。

丙.「天安艦」沉沒的責任

反潛艦被潛艇擊沉很丟臉嗎？

是有一點諷刺，但並非罕見，因為反潛本身是一件很困難的工作。「北約」海軍演習時，美軍的航空母艦戰鬥群也經常被普通潛艇突破防線。除非有管理上的嚴重疏失違反了作戰手冊，YST不認為天安艦的艦長應該受到嚴厲的懲處，譬如解職。

YST認為「天安艦事件」是標準的潛艇伏擊，非常類似1954年國軍「太平艦」被大陸魚雷快艇伏擊的戰例。一位國軍海軍的老軍官就曾經和我談起「太平艦」被擊沉的故事，他說國軍海軍巡弋的路線太過規律，這是太平艦被擊沉的主要原因。一來是巡弋的航線過分冒險（國軍當時將此航線稱為“威力搜索”，耍帥），二來航線長期不變被敵人料中反制，魚雷快艇預先埋伏在隱蔽處，然後突然殺出，魚雷一發射，什麼都完了。

YST推測天安艦巡弋白翎島的航線很久沒有變換（懈怠或自以為了不起，不把朝鮮海軍看在眼裏），可是朝鮮為了報「大青島海戰」的一箭之仇早把天安艦的巡弋航線摸清楚了，然後派一艘潛艇在航線某處的海底埋伏坐底，這種坐底的潛艇對任何反潛軍艦都是很頭痛的事。天安艦果然按時來報到，潛艇的魚雷一發射，什麼都完了。

（未完待續）

虎年歲末談朝鮮半島（III）：美韓與美日的聯合軍事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