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 23 日星期三

      早上 7:30 am 接到動員通知, 指出凌晨的名間鄉大地震, 死傷多人, 需要支援.

      大家收到簡訊, 先上網回覆是否可出席, 我和大炳負責到醫院領藥. 醫療組的評測官有 4 位, 其中主考官蕭醫師先來評測我們領藥的過程.

      蕭醫師跟我頗熟, 但這時候都要裝作不認識, 做出 "正確領藥, 點藥" 的流程給她看; 評分結束, 才可以開心拍合照來相見歡.

      接著大夥兒到特種分隊報到.

      特搜隊的隊員收到通知, 確定可以出席的, 就必須趕緊打包行李, 因此不會這麼快馬上趕到集結地點; 此時的報到流程, 就由消防局裡的科員幫忙設站, 規劃報到動線.

      檢查證件, 確認身分, 裝備秤重並檢查內容 (若是要出國, 要確定行李不可以超重, 沒有違禁品), 然後到醫療站做體檢.

      通常先抵達的醫療組夥伴, 就會趕緊設站, 先幫大家量血壓, 血氧, 呼吸, 心跳, 並簡單問問最近身體狀況, 最後由醫師評估是否可以出隊. 我和大炳由於點藥領藥就花了 17 分鐘, 加上從羅東開車到礁溪, 所以我們倆抵達集結地點時, 大部分的夥伴都已經完成報到手續.

      報到一完成, 各組夥伴趕緊把裝備和器材搬上車, 然後齊集會議室聽簡報.

      通常這個報到流程, 設定要在 2 小時內完成; 如果超時, 會影響到後面搜救的時間, 因此昨天隊長就提醒大家 "要拚 1.5 小時完成報到, 9 am 要出發"!

      消防局長非常重視這件事, 親自來特種分隊跟大家拍大合照, 祝福大家考試順利.

      接著分派車輛, 往南投開去 (中間在清水休息站停留半小時吃便當), 於 1 pm 抵達竹山訓練中心. 由於要搶時間 (全程從報到開始到結束, 中間車程不算, 只有 36 小時的操作時間), 因此一到現場, 幾位長官先去消防署指揮中心聽取任務內容, 知道營本部的場地後, 便開始搭營地.

      營地的規畫有一定的規矩, 隊長說明各組的位置後, 大夥兒開始搬器材, 搭帳棚; 此時氣溫 34 度 C, 熱翻了!

      管理組先架好指揮站 (ICP, Incident Command Post), 後勤組搭好管制站; 我們醫療組會有 8 頂帳棚, 但為了搶時間, 先搭好兩頂行政帳及一頂醫療帳後, 就通知搜救二組 (簡稱搜二) 前來做 "出隊前的健康檢查".

      在體檢中, 我不時提醒大家多喝水和運動飲料, 免得熱衰竭了; 並針對有量到血壓偏高的隊員, 複檢一遍, 做上記號, 後面要再追蹤. 此時後勤組趕緊搭餐廳和廁所, 醫療組則繼續搭其他帳棚以及隔離帳.

      要出勤的隊員都體檢結束, 大夥兒齊聚 ICP 聽管理組做簡報, 編派任務後出場. ICP 裡面的時鐘, 是倒數計時, 此時顯示我們還有將近 33 小時可以操作, 目前比預定的時間快了 52 分鐘.

      我跟著搜二出場, 先做搜索 (ASR2). 在指定的場域中, 我們逐一搜索並用大聲公呼喊過去. 這考試非常逼真且迫人, 我們剛到現場, 隊員們都還沒下車, 就有飾演傷患的專業演員跑出來呼天搶地哀號.

      於是我們趕緊下車評估傷情, 並從她口中知道, 還有兩個傷患卡在崩塌的大樓裡. 她一直哭喊要我們趕快進去救她老公和兒子, 神情之逼真且無間斷, 讓我們當晚決定要頒發最佳女主角獎給她.

      第一個場域總共有 3 個傷患, 目前救出這一位阿姨, 處理好她的燒燙傷, 並回報給 ICP. 由於是 ASR2, 重點放在搜索; 等確定傷患及現場狀況後, 才會由 ASR3 做迅速的救援. 因此我們一邊處理這位燒燙傷的影后, 一邊搜二趕緊做現場評估, 確定等會兒的 ASR3 要做哪些處理以及需要哪些工具.

      此時旁邊便是第二個場域, 有 3 位傷患, 也是救出一位男性輕傷, 臉部和胸部挫傷; 他也演得很好, 但因為剛剛的阿姨太搶眼了, 所以這位演員最後沒有被我們入圍. 評估他口中的另兩位傷患一時無法接觸 (都是他的同事, 埋在下水道裡, 但他故意講錯名字, 幸好我們有指出來), 處理他的傷勢且後送後, 便收工前往下個場域.

      第三個場域也是剛到現場, 就有一位傷患哭哭啼啼走出來, 說她的家人被壓在屋子裡, 她自己爬出來, 要我們趕快去救她的家人. 這位小姐也演得很逼真, 主要是左手撕裂傷和鼻子挫傷, 但中間沒台詞的時候, 她的表情會恢復平靜, 不像剛剛那位燙傷的阿姨, 從頭到尾表情都是哭喪和焦慮沒停過, 所以這位小姐便沒獲得影后的頭銜.

      後來看攝影師的作品, 我發現其實我也很入戲; 從頭裝到尾, 要演就來演, 我的表情也很逼真喲 (其實在現場我是很嚴肅的, 只是悶熱到很想哭, 呵呵)!

      第三個場域共有 4 個傷患, 救出這位小姐後 (她說裡面只有她父母和姊姊), 意外發現有一個傷患是被防波堤壓住雙腳, 已明顯死亡 (但這位小姐不認識他). 看起來是第 5 位傷患, 且這兩顆 "肉粽" 無法脫困 (註一), 我們便依照 "現場 OHCA" 的處理流程, 做 "大體" 的處置.

      這種評測, 都會有一位 "關係人", 要述說 "災難狀況, 受困人數以及和受困者的關係", 有時候他們可以透露裡面的地形和困難建築. 考官的重點, 在審核我們是否有問到重要的現場資訊, 對於自行脫困的傷患是否有做出正確的醫療處置, 後送的流程是否正確 (他們會假裝派錯救護車, 考核我們有沒有注意到送錯人), 還有大體的處理是否合宜.

      結束後, 前往第四個場域, 我跟峯駿和芳儀說 "不是說每次評測只有 10 個傷患嗎? 但目前這三個場域加起來, 已經有 12 個傷患, 超過了呀!" 正在嘀咕時, 就看到一個女子大喊著攔住我們的車隊.

      她飾演一位鄰長, 說她知道有好幾位遊民被壓在廢棄的貨櫃屋裡面, 要我們趕快救他們.

      由於不再是傷患跑出來, 因此我們有時間架設指揮站; 一邊設站, 一邊詢問鄰長. 沒想到這位鄰長演地咄咄逼人, 一下子責怪我們不趕快進去救人, 一下子又想衝過封鎖線. 我告訴她現場的貨櫃屋結構不安全, 我們在救人之前, 要先確認自身的安全, 我不想我們的弟兄自己遇難; 峯駿, 芳儀, 崇安和劭宥都輪流過去安慰她 (大家都很敢演). 由於她的行為太不穩定, 我又勸不退她 (我跟她說, 請她先回去, 現場交給我們, 她堅持不走, 要盯著我們), 最後指揮官派牧安盯住她, 不讓她過來干擾我們的作業 (大家都知道, "現場干擾" 也是考核項目之一).

      每次有隊員從場域熱區要回到指揮站暖區時 (註二), 必須先清消, 把身上的塵土噴掉. 後來考官王醫師要求我們不但要用噴槍清消, 還必須確認隊員要脫下工作手套, 用乾淨的水洗手後, 才能回到指揮站.

      不久, 好消息傳來, 救出一位傷患, 但無法說話. 我一邊問診, 一邊假裝問鄰長 "你說這是你的里民, 你認識他嗎?" 她也很會演, 假裝瞄了傷患一下, 說道 "我看過他, 但不知道名字, 因為他們都是遊民." 我跟她說 "我要麻煩你通知村長和衛生局的社工, 幫我確認身分." 她還真的拿出手機, 假裝撥電話, 呵呵!

      最後, 處理結束, 確認裡面還有 2 位暫時無法脫困的傷患, 且送走了這位不能說話的傷患後, 我請指揮官去跟鄰長說明我們要離開, 結束這第四個場域. 此時我算一算, 總共有 15  個傷患呀! 怎麼這麼多? 後來逸鎮說 "當初是說至少 10 個傷患啦"! 但後來, 考官在現場又製造了幾個情境傷病患 (指派我們的隊員出事), 所以其實總共處理了超過 20 位 (這是後話, 下一集才會出現).

      每做完一個場域, 要在現場留下記錄, 特殊的記錄法, 只有我們搜救隊才看得懂.

      接著繞場一大圈, 確定我們的任務區就是這四個場域, 考官也說我們可以結束 ASR2, 由下一組啟動 ASR3 了, 因此我們於 7:20 pm 回到營本部, 等於只操作了 4 個多小時. 大夥兒一回來, 收拾整理好裝備, 有些弟兄肚子餓了要先吃飯, 我則決定先洗澡後, 才吃半碗飯 (太累了, 吃不下, 先灌水再說).

      本來搜救一組 (簡稱搜一) 就要接著出門, 但我們提早回來, 所以嚴副大還是要他們依照原定時刻表, 9 pm 才出發. 他們的任務, 就是到第一個場域, 把那位阿姨的丈夫和兒子救出來. 由於房子倒塌, 所以搜一必須先架設安全支撐, 才能鑽洞進入屋內.

      晚上的醫療考官又是蕭醫師, 聽說她 "指導" 了醫療組不少概念.

      當初我們設定排班制, 我知道搜二回來的我, 一定無法馬上睡覺; 所以排班時, 就讓自己洗澡吃飯後, 直接留守營本部, 我來守上半夜, 讓逸鎮和尚汶去睡. 逸鎮因為還有一些行政業務要做, 所以陪我到 1:30 am 才去睡 (原定是排他從 11 pm 到 7 am 休息). 而事實上, 今天下午因為網路的問題, 我們的傷情一直無法上傳給 ICP, 所以峯駿此時留下來繼續輸入資料, 到了 10 pm 才去休息 (他等會兒 2 am 就得起床).

7 日 24 日星期四

      我在 12 點多, 突然右大腿抽筋, 趕緊自己拉筋一番, 又喝了一瓶運動飲料; 加上夜深人靜, 真的餓了, 所以去餐廳煮了泡麵和逸鎮一起吃. 補充足夠的鹽分和水分後, 抽筋自然消失. 我四下巡視一番, 看看各組的狀況後 (發現管理組的幾位長官都只是躺在行軍床上瞇一下, 沒有真的睡), 回到行政帳划手機打發時間, 很清楚地知道, 這時候我們還有弟兄在外面奮戰.

      2: 10 am, 尚汶就進來行政帳 (我本來想要 2:30 am 才去叫他), 因為我們準備要幫搜二的弟兄做體檢, 這時候需要兩位醫療組員, 因此當初排尚汶這時候起床來幫我; 等瑞峰和搜二出門後, 換我去睡覺, 這樣我們幾個的睡眠時間才會足夠 (理想狀況下).

      突然, 昱愷傳來簡訊, 說他需要追加某些針劑. 原來救出來的兒子, 有壓砸傷合併高血鉀. 我跟尚汶把針劑準備好, 請後勤組的家興幫我們把藥送過去 (因為我們倆要做體檢了, 不能離開). 其他搜二的夥伴陸續起床, 著好裝來醫療站做體檢. (此時搜一的醫療組正在和死神搏鬥)

      不料, 嚴副大突然說 "不用出發了, 搜一說他們要做到 6 點, 大家回去休息." 我說道 "不會吧!? 這樣搜一等於要工作 9 小時! 這考官太不人道了, 副大, 我們要有個機制來防止過勞發生! 你要不要去跟他們抗議一下?" 後來副大說 "是搜一的指揮官自己要求延長的, 因為他們不想做到一半, 由搜二接手." 瑞峰也傳簡訊給昱愷, 提醒他 "注意超時多久是極限!"

      後來才知道, 搜一要連續打兩座水泥牆, 又要吊掛索, 所以時間拖很久.

      之後看到照片, 搜一的弟兄一個個都快垮了, 實在很捨不得! 有些災民在遇到救援時, 會抱怨說 "怎麼來這麼慢?" 卻不知, 這些出馬救援的人, 花費了多少心力要靠近災民, 這種辛苦, 別人是看不到的!

      等打通第二道水泥牆, 接觸到第二位傷患時, 東方已現魚肚白了.

      在營本部的搜二弟兄, 有些回帳棚裡睡, 有些則乾脆趴在桌上睡, 宇雋完全沒睡, 我勸他兩次, 他還是沒去睡, 因此我私下提醒瑞峰等一下出勤時, 要注意他的狀況. 大夥兒於 5 am 又來醫療站集合. 我已經於 4 am 去睡了, 所以體檢的部分就由瑞峰和尚汶來做 (他們倆覺得自己已經休息足夠了, 所以沒把我叫起來).

      傳來好消息, 搜一已經救出那位傷患, 並處理好傷勢, 正在吊掛脫困.

      等到真正把傷患拉到安全區域時, 已經 6 am.

      據說搜一回到營本部時, 已將近 7 am, 他們操作了整整 10 小時! 搜二跟他們在營本部外做 "現地交接", 於 7 am 出勤. 而我, 本來預計要睡到 10 am, 卻因為太陽一出來, 氣溫立刻竄升, 我在 8 am 就被熱醒, 滿身大汗, 掙扎到 8:20 am 起來梳洗, 提早接手醫療站.........

(註一) 通常我們都戲稱防波堤為肉粽.

(註二) 熱區是指災難危險區, 暖區是外圍稍微安全一點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