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猛然的張開眼睛,一片黑,只有少許透進房間內的微弱燈光,她嘆了口氣,知道現在在自己的床上。
春天想起來稍早自己回家時的情況,她真的對父母感到抱歉,對王醫生感到抱歉,但她還能怎麼樣?
春天想起當時還有一個人,一個年輕男子,而且好像曾在哪裡見過他。
春天聽見微弱的音樂聲,她從床上跳起來忙著找尋自己的手機,看見手機螢幕上的陌生號碼愣了幾秒還是按下通話鍵。
[對不起,那麼晚了吵醒妳了,對不起。]
電話那頭是陳 瀚的聲音,平淡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在哪裡?] 春天說。
[妳現在在房間嗎?] 陳 瀚說。
[恩。]
[那妳打開窗戶,往下看。]
春天走到窗邊,往下看,看見陳 瀚正對她招手,春天不自覺露出微笑,對著陳 瀚招手。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 春天說。
春天輕手輕腳的下樓,走出大門,對上站在門外的陳 瀚,有十幾天沒見了吧,在春天看來陳 瀚似乎瘦了,也憔悴了。
[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陳 瀚說。
春天搖搖頭。
[四點了,快天亮了。] 陳 瀚說。
[你還好吧?我聽里奕說妳媽過世了,說都連絡不到你,你去哪裡了?]
[我去能讓我安靜下來的地方,不然我會崩潰吧。]
[會過去的,只是需要時間不是嗎?] 春天說。
[妳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妳可以去嗎?]
[恩。]
春天連問都沒問就跟陳 瀚走,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信任一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麼?
車子行使在高速公路上,在車上兩人都靜默無聲,春天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被搖醒的時候已經到了目的地。
春天跟著陳 瀚的腳步走,兩人爬著長長的階梯,最頂端中央那個大大的十字架和周圍無數個小十字架顯而易見的是公墓,春天也終於明白陳 瀚帶她來了哪裡。
兩人站在墓前,墓碑上照片裡的人那麼美麗,即使只有過短暫的相處春天卻覺得跟陳母很熟悉,那感覺很親近。
春天盯著身邊的陳 瀚看,找尋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卻找不到他臉上有任何表情,連悲傷都感覺不到。
春天沒有說話,靜靜的,靜靜的陪伴,就像那天在養護中心一樣。
突然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蹲在墓碑前放了束花在墓碑前,用手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
[手拿開!] 陳 瀚說。
男子真的將手縮回,站起身,和陳 瀚面對面站著。
春天覺得這男子有些眼熟,突然從他的雙眼找到了一種熟悉,記起他是幾天前在咖啡店見過的里奕的父親,也發覺陳 瀚和他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尋常。
[阿瀚,你可以恨我,畢竟是我欠了你們太多,多到還不起,但我要你知道我還是愛你和你的媽媽,我的錯我無法彌補,因為我錯的離譜,但我還是希望我這個父親還是有能彌補的一天,只要你給我機會。]
[我不屑跟你這種人講話,因為我從不認為你是我父親。] 說完陳 瀚抓住春天的手就走,連頭都沒回。
春天被陳 瀚拉著走,春天驚訝陳 瀚口裡所說的拋棄家庭的父親竟是里奕的父親,那他所說的那個跟他一樣大的兒子就是里奕?
從剛剛兩人就一直沒說話,春天盯著正開車的陳 瀚的側臉,他好像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一樣,只是存在於自己的世界當中。
兩人回到了城市,車子停在那棟廢棄大樓前,[妳不下車嗎?] 陳 瀚說。
春天跟著陳 瀚終於爬完了那些多的要命的階梯,流了一身汗,眼前居高臨下的優越感是專屬他們的獎賞。
春天站在鐵欄杆前,看著腳下的一切事物,當她又一次來到這屋頂上時總覺得平靜,即使馬路上的車陣是如何的喧囂,但內心的煩悶卻能暫時得到釋放。
[妳那時候為什麼想從這裡跳下去?妳對妳的人生有那麼失望嗎?妳明明什麼都有了不是嗎?妳還不滿足什麼?] 陳 瀚說。
春天頓了一下,放空的腦袋因為這句現實的問題被拉回,她嘆了口氣。
[因為什麼都是假的,擁有了那麼多不如什麼都不曾擁有來得好,你聽過一種罕見疾病嗎?得到這種病的人沒有人能活過二十歲,先是手會慢慢失去力氣,再來是腳,最後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我就是得到這種連醫學名詞都沒有的人,結局就是我連心臟跳動的力氣都會沒有,我不想一定要等到那一天,被折磨的不是只有我自己。]
陳 瀚直愣愣的盯著春天看。
春天笑了笑,[幹嘛?其實你不用想找些話說來安慰我,我最不缺的就是別人的同情,不說話我反而好受一點。]
[瀚!]
陳 瀚轉過頭,看見小光。
[是我打電話叫小光來的,你對小光很重要,不應該讓這樣愛妳的人為你擔心,你當然不是一個人活著,絕對不是。] 春天說。
小光撲向陳 瀚的胸口,緊緊的抱住,埋怨的口氣,[你去哪裡了?為什麼躲著我,我對你來說就這麼不重要,這麼無法依靠嗎?]
陳 瀚用手輕撫過小光的頭頂,[我不就回來了。]
[以後不准再這樣,無論怎麼樣都要讓我陪著你。]
[恩。]
春天對陳 瀚比了個手勢,緩緩的往門口走去,小光見狀立刻追上前去。
[春天,謝謝妳打電話給我,妳應該抓住一直心甘情願想守著妳的里奕,而不是只是一個意外走進妳生命的另一個人,我相信妳會明白我說的話。]
春天點點頭,轉身下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