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床上躺著,她維持著盯著白色天花板的姿勢已經很久了,除了時鐘的滴答滴答聲,房間內一切靜默。
早上她終於將許多天未開機的手機開機,其中有通是陳 瀚的未接來電,時間是三天前的凌晨兩點鍾,春天不禁在意起那個時間點打來的陳 瀚。
春天抓起一旁的手機,撥打陳 瀚的號碼,關機。
春天從床上爬起來,披了件外套,騎著機車出門,不久後來到里奕打工的那間咖啡店,停好車,推門進店內。
[你好!需要什麼?] 一位男店員說。
[陳 瀚…不在嗎?] 春天說。
[陳 瀚請假好幾天了,三天了吧。]
[喔,謝謝。]
春天走出咖啡店,站在門外發愣,突然有隻手輕拍她的肩膀,春天轉過頭,看見微笑著的里奕。
[你找陳 瀚啊?] 里奕說。
[我沒接到他前天凌晨打給我的電話,我在想有點怪,他…還好吧?]
[陳 瀚他媽媽去世了,我們都找不到他去了哪裡,連小光都沒連絡上,我想他是需要一個人靜靜吧。]
[怎麼會?她媽媽看起來很好啊!怎麼會突然過世呢?]
[是自殺,處理完後事之後陳 瀚就不見了,他很受打擊吧。]
春天想起那天和陳 瀚去養護中心的情形,陳母看起來的確是有些呆愣,但醫生不說是正常的嗎?事情怎麼會發生的那麼突然?
[陳 瀚帶妳去過養護中心?]
[恩,大約一個禮拜以前。]
[他從來不帶任何人去,沒想到他會帶你去。] 里奕說。
春天愣了一下,[是嗎?]
[不用為他擔心,他會好的。] 里奕說,又輕拍了春天的肩膀一下,然後走進咖啡店內。
春天騎上機車離開,來到那棟廢棄大樓前,緩緩的踩完十層樓的階梯,打開那扇因生了鏽而哀鳴的厚重鐵門,頂樓上,沒有人。
春天大嘆一口氣,走到大樓邊緣的鐵欄杆,冷風從四方吹來,吹的春天雙頰發凍。
春天情緒瞬間低到谷底,她以為到了這裡就可以找到陳 瀚,每一次她來陳 瀚總已經先在這裡了不是嗎?
春天又回到里奕打工的咖啡店,點了杯咖啡坐在最熟悉的靠窗角落的位置,看著櫃檯前熟悉的里奕的身影。
里奕和一個中年男子出了店門,兩人坐在外面的露天咖啡座,中年男子看來正和里奕談論著什麼。
[春天!] 子歆充滿朝氣的聲音傳來,又是一把摟住春天的肩膀,春天似乎習慣了子歆對她打招呼的方式。
[妳在這裡打工?] 春天說,看她穿著這裡的紅條紋白底襯衫和招牌的長綠色圍裙制服。
[恩,一個禮拜了,妳終於出現啦!我等妳很久了耶!怎麼手機都不開?] 子歆說。
[妳知道那人是誰嗎?] 春天說。
[他是里奕的爸爸,好像不讚成里奕繼續打籃球吧,這幾天滿常來找人的,里奕下個月就要比賽了,這樣多少會對他有影響吧,不是父母就可以決定子女的人生不是嗎?] 子歆說。
春天盯著他們看,這才找到他們五官的相似之處,里奕的確很像他爸爸。
[我喜歡上里奕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們一點都不熟可是卻很想多了解他,我對喜歡的人一向很主動,所以我就來到這裡啦!] 子歆說。
[那就加油了。] 春天說。
[可是他喜歡妳不是嗎?在他的心裡還有我的位置嗎?]
[蛤?] 春天因為子歆的話愣住。
[總之我會加油的。] 子歆笑了笑,走掉。
春天在咖啡店待了一整個下午,她從包包裡拿出那天陳 瀚買給她的素描本,手中的炭筆緊緊的握著,卻一直沒動過,她是真的畫不了了嗎?
春天眼眶發熱,眼淚從臉頰滴落,而且停不下來,怎麼都停不下來。
春天走出咖啡店,沒騎機車而是不斷往前走,眼淚停不下來就讓她流,反正人生也沒有幾個機會能這樣讓自己不顧一切痛快的大哭。
春天走過無數個巷弄,公園旁的人行道,熱鬧的東區,天黑了,春天就像個漫無目的的靈魂般的四處遊蕩,周圍的一切都被隔絕掉。
春天聽見傳來的手機鈴聲,猛然的被拉回現實,掏出包包裡的手機,按下由母親的來電。
[妹妹,妳人在哪裡?] 電話那端傳來媽媽冷冰冰的聲音,春天立刻發覺有異。
[怎麼了嗎?] 春天問。
[妳現在立刻回家,我有話要問妳。]
[怎麼了嗎?] 春天又問了一遍。
[妳現在乖乖回家,爸爸也在。]
掛了手機春天搭捷運回家,乖乖的聽媽媽的話,她一向是這樣,對於媽媽的任何要求都做到最好,甚至是超出她的期望。
春天一進門,就發覺家中氣氛的詭異,她看見父母對坐在沙發上,沙發上還多了一個男子,不對,是兩個。
春天一進門,四雙眼睛同時聚焦在她身上,一陣焦慮鋪蓋而來,快速的從頭到腳將她蓋住,她愣住。
[妳停藥已經多久了?] 楊母問。
春天盯著眼前的四張面孔看,每一張臉都冷冰冰,每一張都是驚懼的臉。
[春天,妳擅自停藥有多久時間了?] 春天的主治醫師王醫師輕聲的說,輕柔的就像是哄孩子一般。
[夠了,就這樣解脫每一個人都解脫了,我真的累了,對不起。] 春天說,直接走回房內,身上所有的功能都自動關閉,聽不見媽媽的哭泣聲,也聽不見王醫生的叫喚聲,感覺不到父親那張嚴肅緊繃的臉,更感覺不到自己的心還有沒有在跳動。
春天躺在床上,頭頂上還是那一片慘白,她閉上眼睛,累了,就睡吧,她是真的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