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旬婦人悶死她照顧超過半世紀的重殘兒，被判刑2年半，衛福部長石崇良表示，支持特赦。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台北市八旬婦人涉嫌悶死照顧了半個世紀的極重度身心障礙兒，一審判刑二年六月，但判決書罕見建請總統特赦。這份有溫度的判決書在網路上廣傳，各界呼籲「特赦」的聲音不斷，民眾黨前主席柯文哲也在臉書喊特赦，衛福部長石崇良更在立院表態支持特赦。總統府則稱，將視司法程序完成後再為後續。賴總統或許還在考量是否特赦這位老母親，但無論如何，都無法特赦政府長照失責！

總統府稱，政府深切關注社會弱勢家庭面臨長期照護壓力所承受的沉重負擔，將持續強化長照支持網絡，避免類似悲劇發生。中華民國家庭照顧總會統計，自二○一八年至二○二四年，七年間共發生六十二件長照殺人案，平均一年近九件。政府如果真的關注社會弱勢家庭，悲劇會這樣一演再演嗎？賴總統說要強化長照支持網絡，但明年上路的長照3.0，真能接住這些絕望的家庭嗎？

這麼多長照悲劇，讓法官為如何課予相當刑責深感煎熬。法官窮盡所能求免緩其刑而不可得，因而在判決書中建議總統特赦，也不僅此例。四年前，台北地院審理一起八旬老父悶死照顧近五十年的重度腦麻女兒案件，法官也作了相同建議。兩案都判刑二年六月，法官都建議監獄審酌是否對被告拒絕收監，更都建請總統考慮特赦。但前案三審定讞，當時的總統蔡英文並未給予特赦；後案目前正在高院審理，外界等著看賴總統表態。

值得注意的是，兩份判決書都提到政府責任。前案法官指出，被告及家人「均未能熟稔政府提供的相關社會福利措施，政府亦未適時轉介相關福利與制度」，給予照顧者支持等服務；讓照顧者長期獨自負擔責任和壓力，被照顧者則成為被社會遺忘的人。後案法官也強調，「國家必須要有更多對照顧者的社會和心理支持，來協助照顧者度過自己人生的難關」。

很難想像心力交瘁的老母親和老父親，如何下定決心結束相依五十年的兒女的殘弱生命。每一首長照悲歌，都令人鼻酸。國家未能盡到社會照顧責任，讓長期照顧的壓力壓垮這些弱勢家庭。石崇良支持總統特赦，也正因為「事件反映出照顧者支持系統不足，政府必須做得更多」。

但照顧殺人該不該特赦，也引起爭議。身障者家屬擔心，特赦一開，恐淪身障者輓歌，讓障礙者「被安樂死」。身障團體也認為，照顧太累成為剝奪生命的理由，形同削弱障礙者生命權，政府應補足障礙者照顧資源網絡服務缺口。相對的，照顧團體則支持特赦，期待補強重度失能者長照資源，並主張修法放寬緩刑、緩起訴要件，或另立照顧殺人較輕處罰規定。身障者及其家屬的憂慮、身障團體和照顧團體的歧見，都碰觸了家庭與社會信任最幽微而敏感的神經。而照顧者和被照顧者的共識是，找回照顧悲劇中消失的政府角色。

蔡英文曾分享朋友照顧中風失智母親卻常常無力躲起來哭的故事；「推動長照，照顧好每一位阿嬤」，成為她的重要承諾。長照2.0就宣稱：「政府幫你顧長輩」。賴清德也以「甲你顧牢牢」宣示長照3.0全面升級，明年上路，給每個家庭安心的承諾。但七年六十二件照顧殺人案，每一件都是對長照政策的淒厲控訴，每一份判決書也都是對政府未能接住弱勢家庭的宣判。

腦麻團體曾連署呼籲特赦悶死女兒的老父親，但蔡英文沒有特赦。現在各界又呼籲特赦悶死兒子的老母親，賴清德仍未表態。而我們最擔心的是，他們只想特赦政府社會照顧失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