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因為我不愛媽媽

學校送來阿嘉資料裏，很清楚的註明：【遲緩兒】，由於多年前，我有參與【資源教室班】二年的輔導經驗，碰到這樣的學生，我並不會感覺壓力，反而有股憐憫的心。

阿嘉身體很龐大，很會流汗，稍微動一下，就滿頭是水，選坐位時，自己選擇坐在最前面一個位置，他說這樣子老師比較容易看到他，他自己也比較專心。我也喜歡他這麼做，因為其他同學對他有不利行為時，我看得到。選班級幹部時，他自願當衛生幹事和環保幹事。這二份是相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我有些擔心他的能力，但是，他告訴我，他喜歡有事做。

班長告訴我，「老師你不用擔心，阿嘉是個很乖的同學，他想做就給他做，我會幫他。」

班長這樣子替他掛保證，我也安心多了。

由於這些年，新聞對老師很多負面的報導，學校行政當局也謹慎，開會時要求老師們，放學後不可以跟學生聊天，不能太親近，還有不可以跟學生一起上咖啡店。我想，可能新聞記者喜歡捕風捉影，讓人不寒而慄，所以學校希望老師們自保。但是，實際上學生們很喜歡跟老師們講話，有些話不能跟父母討論，老師卻是最好溝通者。

開學這天，放學後在公車的站牌碰到阿嘉，他告訴我，他有二個家，一個是爸爸家，一個是媽媽家。我：「哦！」了一聲。我想，我可以猜出什麼狀況。

阿嘉又說：「爸爸因為討厭我，才不愛媽媽。」

我問他為什麼有這麼想法。

阿嘉說：「從前，我除了動作慢以外，脾氣不好，常常動手打人，我無法克制自己。」

我說：「爸爸認為媽媽沒把你生好、管好，所以不愛媽媽？」

阿嘉頭低低：「嗯！」

我想了想：「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想的不一定是對，有些事情並不如此。」

阿嘉：「我常聽到我爸媽在吵架，而且吵得很兇，好像是為了錢。還有我爸現在跟一位阿姨住在一起，我爸都不拿錢回來，我媽還要照顧我和我哥。」

我說：「你哥跟你一樣嗎？」

阿嘉：「我哥很正常，他念公立高中。」

我說：「我認為你現在也很正常，而且表現很不錯。」

阿嘉：「老師你看，就是這個東西，是它控制我的。」

我看阿嘉脖子掛著一個硬硬的東西，垂掛在上衣裏面。

阿嘉：「這東西很靈喔，自從有了牠，我的脾氣不會跑出來，而且平靜很多。」

我說：「嗯！」

阿嘉：「我想我爸一定很討厭我，才不跟我媽在一起。他現在跟阿姨住在我媽開的公司裏面，阿姨會罵我媽，也會兇我爸，聽說她有很多犯案前科，坐過牢。」

我說：「公司是你媽開的，怎麼會讓阿姨住進來呢？」

阿嘉：「我爸帶她進來的呀！然後，我爸不准我媽再進公司。」

我私下暗叫了一聲，too bad！

我說：「爸爸一定不是因為你，而不愛媽媽，而是有其他因素。也許是阿姨的介入，也許，他們之間感情彈性疲乏。」

阿嘉：「我媽常說，如果我長好一點就好，沒生我，多好，生我，好累喔！我常看到我媽在哭。」

我看著阿嘉，我真的不知道跟他說什麼才好，「阿嘉，你要好好孝順你媽媽。」

今天要正式上課了，上星期我就告訴同學，每個人要自備一個隨身碟，要放資料，作業和講義。

一進教室，阿嘉就喊著：「老師，對不起啦，我沒帶隨身碟。」

阿嘉很無奈的說：「我跟我媽說，我媽說，沒錢，我跟我爸說，我爸說沒空替我買。」

我看著阿嘉，唉！父母的問題，孩子們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