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在作夢,我成了一隻蟲,具有飛行能力的蟲。跌跌撞撞降落在鏡子面前,我發現我的眼睛更為突出,膚色更為黝黑,背上多了兩片薄翼。
雙眼不能再繼續盯著鏡子了。我立刻感到頭昏目眩。也許還不太適應這模樣吧。
穿越過房間門底,熟悉的空間頓時成了廣大迷宮般,分不清東西南北。方向感似乎退化了,停靠在牆壁上思考幾分鐘後,滲入鼻腔的氣味喚醒嗅覺,循著這味道前行,眼前是模糊的影子。等等,這人我認識,分明熟悉的,等等,她是我母親啊。母親!儘管我大聲喊叫,母親目光依然不在我的方向。對了,我都忘了,現在的我是隻黑色小蟲。試著飛近母親引起她注意,正考慮該不該停留在母親肩上,記得小時候我習慣將身體一部分黏在母親身上,感覺自己是從她身上分裂出的一部分。啊!只聽見一聲尖叫,耳朵瞬間塞滿空氣,我感覺自己融入週遭空氣裡,或者化為空氣。
回過神來,母親身影已不見,身旁是綠色的巨大植物。等等,繫在上面的黃色絲帶我認得,難道我是栽進了自己的盆栽裡了嗎。這感覺真是棒極了,以前總是幻想自己能變成精靈,住在一個寧麗的森林裡。如果我現在就是精靈多好,如果我是美麗的精靈…,對了,如果我是美麗的精靈,他會喜歡我嗎?
我得去找他。朝盆栽旁的窗戶飛去,室外混雜的氣味立刻麻痺嗅覺,身體愈來愈沉重,眼前是一片模糊。我果然還不太適應。
依照目前的情況,我必須停止飛行,但是腦袋混濁得連如何降落都無法思考,撐不住了,我不行了。
碰!在撞到一個不明物體後我迅速跌落。
耳邊聲音逐漸放大,眨了眨眼,我發現自己困在兩個白色物體中間。接著是嗅覺,這是咖啡的味道。我輕輕移動手腳,試著讓自己站起來。腦袋恢復平靜後,有個熟悉的氣味混著咖啡味,且愈來愈獨立明顯,這是他的味道。越過白色物體後果然是他熟悉的身影。
但是此刻的他好遙遠,而且好模糊。對了,飛近一點,靠近一點好了。正朝著他的肩膀靠近,我才意識到旁邊的女人,正在開懷大笑的美女,仔細一瞧,眼前的他不正也是開懷大笑,等等,他們此刻正在四目相交。這段距離似乎又被放大,停在半空中的我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嘿,你那裡有隻蟲。
嗯?他轉頭面向我,便伸手一揮將我打入空氣裡。又是這種感覺,耳朵瞬間被空氣灌滿,融入空氣裡,或者成為空氣。
已經累得無法再向前的我,隨著時間變換沒入黑暗裡。我是一隻蟲是吧,我好像漸漸接受自己是一隻蟲。而對是一隻蟲的我而言,那熟悉已不是母親的肩膀和戀人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