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父親又很關懷我。
關於今年一月他晃點我的事情，我至今還沒有完全原諒他。
我很生氣，非常生氣，晃點我那麼多年，
每次看到我都淨說些不好聽的話，
彷彿在預言我未來一生孤苦無依、窮極潦倒。
唯一的出路是「聽爸爸的話」。
問題是，爸爸，你從我14歲說要送我出國念書，說到今年二十又五了，
始終停留在嘴上說說，那些各種「暫時沒有錢」的理由，
在我哥哥跟弟弟上完全不成立，哥哥17歲出國；弟弟12歲出國，
我也沒羨慕過，也沒怨言過。
反正也沒有人說出生在同一個家庭，人生際遇就會相同。
只覺得，你在我的人生缺席那麼一大段，
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在身邊；
一路受著學校老師的恩惠、接受諮商師的輔導，就這樣拉拔我自己長大。
我沒參與你的人生，我尊重你的決定，
你的錢都花在兒子身上，我真的一點都不忌妒。
我只求父親，可不可以也給我相對的尊重？
不知道我成長的痛苦，不知道我曾經嘗試自殺，
不知道我向諮商師求助、輔導了兩年。
這些父親都不知道，是不是對我的人生也該要點尊重？
而不是就以自己的以為，去看待我、對於我身邊的人充滿不屑？
再不屑，這些師長起碼都陪伴在我身邊一路成長。
我很難接受，一個沒有在身邊陪伴我長大的父親，
一直批評那些陪伴在我身邊長大的師長，
把我完全交給學校的老師教育，不也是你的決定嗎？
我很憤怒，我無法接受父親如此的態度與觀點。
今年一月，我也終於動搖心軟，
一來是工作上有點寒心，專心地把工作做好，也會被眼紅的同事陷害；
二來是我自己也期待著是否能有些「不一樣」。
而所以，再三跟父親確認之後、父親也再三保證之後，我辭去工作。
父親再三保證「他幫我安排」的工作都已經「全部都安排好了」。
卻在我辭職之後，才跟我說，對不起：「我以為可以，卻不行」。
（原來父親是靠關係走後門，遇到政府機關卻卡住過不去了）
接著又改口，說去不成泰國，那去愛爾蘭學英文吧。
中間還說要帶我去泰國工廠看看；去大陸工廠看看，
我的簽證跟台胞證都用特急件辦，然後又再一次說「時間配合不上，不去了」。
至於愛爾蘭，是請留學機構代辦，去讀九個月的英文。
後來也說「對不起，臨時公司OOXX，需要款項；你的學費就沒著落了」。
我不在意有沒有拿父親的錢出國，真的不在意，
可我很生氣，你答應說好的事情沒有做到，我為此還辭職了！
辭職沒有收入之後，房租水電照付；
還多了那些簽證費用，最後你也跟我說沒有要出去了！
辭職前我就說得很明確，我的存款不多，會需要父親支援；
父親竟然只是罵我：不懂存錢！出社會都多久了！！！只會亂花錢！！！！
然後就這樣，沒有著落了。
最後我跟堂哥借錢。
對於父親，我很憤怒。
在以上一連串被晃點之後，
我爸也只是打來一通不到30秒的電話要我重新找工作。
以往都會講一小時以上，
不斷對我洗腦他的豐功偉業、不斷聽他預言我悲慘潦倒的人生。
然後晃點完之後，因為內心的不好意思，這通電話不到30秒結束。
我整整半年不跟父親聯繫。
半年之後，我告訴自己，
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父親。所以又開始聯繫對方。
父親彷彿以為過了半年我就忘記了（還是他自己忘記了？）
又故態復萌，一直預言我的悲慘人生。
這一次，我真的很難聽得下去。
一直說：聽爸爸的話才會成功，
OX的我才聽你第一次話，就被你晃點成這樣，
微薄的存款全沒了還去借錢來生活，你要我怎麼再聽一次？
我不怨恨誰，畢竟是我自己決定要聽父親的話，後果自己承擔。
只是事主怎麼可以這麼的……我就是因為聽你的話這麼慘，
你不道歉也不打緊，但憑什麼一直批評我自己努力來的人生？
憑什麼預言我未來一定會窮困潦倒？我的人生你從來都沒有參與過，
路人甲沒水準說這些話就算了，
可是、你是我父親、跨國公司的老闆，為什麼還可以這麼的……
我很憤怒，非常憤怒。
在我不開心的時候，
有時候會透過傷害自己，去轉移當下的情緒感受。
有時候，如果我知道，當我傷害自已可以讓對方難過時，我更想要去做。
因為這會讓你痛苦，我想讓你明白你在我身上造成的痛苦。
前幾天父親打電話來，要求我撤下臉書上關於婚禮主持的分享。
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擋我財路」命令。
我本來就是要透過自我宣傳去接案，你要我不准宣傳，是要我不准賺錢嗎？
並且，還說我「歧視」工人。
是誰說「不認真讀書，就會去做工、就會去夜市擺攤」？
到底是誰歧視？
我父親、我哥哥對於基層勞工的歧視，他們自以為上流社會的優越，
讓我感到很噁心，我從小就被要求「不可以跟這些人玩在一起」，
因為這樣「很丟我們家的臉」。
到底誰歧視工人？
這通電話，我很敷衍地掛上。
然後心裡盤算著：啊……我去做酒店小姐好了。
酒店小姐賺錢賺很多呀，有接S的話更快，
應該可以滿足父親說「一個月8~10萬的收入」了吧？
反正，父親也沒有說什麼工作不可做呀。
在他對我說的話裡，始終只有強調「要有高收入，才有好生活」；
卻從來沒有跟我說要透過什麼工作來達到「高收入」。
這樣的話，從事販毒、走私、性交易，應該也可以吧？
他沒跟我說，哪些不可以，
在「收入為最高標準」的狀態下，應該什麼工作都可以吧！
我知道，這是我叛逆的心在作祟。
我知道，做這些事情會讓他蒙羞，而我就是要他蒙羞、
因為他傳遞給我的觀念中，收入至上。
他沒有教育我：工作可以為人生帶來意義、要讓這個世界更美好，
有能力幫助人就可以去幫助……這些美好的價值與道德觀，他一點都沒有提到。
可是，多可怕呀。
如果我不愛看書、如果成長路上沒有師長提攜，
也許我真的價值觀就會變成這樣。
父親難道一點自覺都沒有嗎？
即便我本性壞不起來……
我也倒真的去八大PT過，但實在很討厭，
在有選擇的狀況下，我不想要進去。
可是如果是為了要讓父親蒙羞的話，我也是很有機率會進去。
我想看到他痛心疾首的樣子，我想要讓他知道我的痛苦。
大概是，除了用這種方式之外，
我不知道怎麼讓他聽進我的話、好好看清楚我的痛苦，
而不是用他自己的有色眼鏡來評斷我吧。
當然我也明白，這麼做只是賠上我自己而已。
我只是他三名子女的其中一名，在我身上的心力與栽培也沒另外兩個兒子多。
他只是失去一個女兒；但我卻失去幸福的權利、失去了整個人生，不值得。
並且，我也沒必要為了讓父親痛苦，
連帶地讓身邊所有關心我的人、也一起難過不捨。
我都明白。
我只是很憤怒，憤怒到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去、傷害自己。
BY 梢兒 Mon.08th.Oct.2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