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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 – 雪裡紅〈一〉
2020/03/25 0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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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風化區並非可以選擇嫁娶對像的地方,妓院中沒有樹立節操的美女,然而卻也不能不分性質、不加區別的用同一個標準來評論。

 

從前,在京城有一位姓的女子,容貌非常美麗,帶著一名婢女以及一名僕婦,租了一處宅邸居住。自稱年僅十五歲而已的女,用了一大筆錢買通了管理街市的官署以及衙役們,取得了營業權後就在此開了這麼一間「娛樂會所」。

 

女簪花傅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著牛車前往城南觀賞戲班子演出新編的戲碼,各表演場子也先後暫停表演以等候女入座。這些舉動讓旁人不用打聽便都知道眼前這位美女是個青樓女子了。

 

廣告打足了,戲也散場了,一些經常尋花問柳的浪蕩子們簇擁著女護送她回家。有人問她的籍貫來歷,女都含糊以對的呼嚨過去。有人問她的芳名,女則說:

 

「我姓,家中排行老大。」

 

那些風流浪子們就稱呼她為「一娘」。

 

有人則直接了當的問,要與她過夜的話,費用需要多少?對於如此粗魯的問話,薛一娘也不惱怒,而是伸出了纖纖玉臂,露出了手臂上的守宮砂,說:

 

「我在六歲時,我的師父用丹藥在我的手臂上點上了這個記號,作為檢驗我是否貞潔的依據,因此至我仍是處子之身,不想、也不願意為了錢而陪客人過夜。」

 

有人就說: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妳一定是精通於吟詠詩詞歌賦,就像妳以前的本家校書薛濤一樣嗎?」

 

薛一娘說:

 

「詩詞非我長。」

 

旁人說:

 

「那麼妳一定擅長唱著《鷓鴣天(詞牌名,又稱「思佳客」)》、跳著柘枝舞,就像家的歌姬(此人是誰待查中)嗎?」

 

薛一娘說:

 

「歌唱與舞蹈也非我所長。」

 

有人又說:

 

「或者妳能刺繡出鴛鴦錦,就像妳的本家、人稱針神、號夜來薛靈蕓嗎?」

 

薛一娘說:

 

「這正是我所發愁的我不會的功夫啊。」

 

大家聽了都是雙手一拍、聳肩攤手的問道:

 

「如果真如此,那麼妳究竟有什麼方法來賺錢呢?

 

薛一娘微微一笑,呼喚婢女捧來一只磁盆,當中放著六個骰子。婢女將瓷盆放在桌子中央後,向薛一娘行禮後退了出去。薛一娘將這六枚骰子拿出來在眾人面前放好,對大家說:

 

「我表面上雖然是像妓女靠在門旁招攬客人,實際上是在找一位可以托付終生的丈夫,『以相思之骨,代風月之媒』,這樣做也是遵循我的師父的命令。所以,來到我這裡的客人必須先拿出十兩銀子銀子作為賭注,而且不論客人的年紀大小、容貌俊醜,只要這六枚骰子一次擲出六個紅色的一點,我就馬上嫁給他,決不食言。然而十兩銀子只能擲一次骰子,想要再擲一次就得再拿出十兩銀子才行。我既然會守信用嫁給擲骰成功之人,也希望各位有意者不要吝惜錢財而耍賴才是。」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北里」,唐朝時妓女都聚集在長安城北側的平康里,後以「北里」代稱為娼妓聚集之地。

 

:「勾欄」,本為彎延曲折的欄杆,時期為劇場或賣藝場所,又代指妓院。

 

:「錦泥窠」,「錦泥」原意是形容沾有落花的泥地;「窠」指鳥獸蟲等動物的巢穴。

 

:「傀儡棚」,演戲的場所,亦暗指官場。

 

:「錢樹子」,即指妓女,因妓院或鴇母憑恃妓女賺錢,也就是當妓女是「搖錢樹」,因而得名。

 

:「葫蘆提」,也作「胡盧提」,糊裡糊塗的樣子。

 

薛濤,字洪度,一作宏度唐朝女詩人、歌妓、名媛。跟隨赴任官的父親薛鄖來到地,父死後薛濤住在成都,與當時諸多名士如元稹牛僧孺張籍白居易令狐楚劉禹錫張祜段文昌等人都有往來。唐德宗李适貞元年間,時任劍南西川節度使的韋皋十分欣賞薛濤,突發奇想要授予薛濤「校書」一職,雖未獲朝廷核准,但「校書」之名已廣為流傳。

 

:「柘枝舞」,傳自西域的石國(或說是郅支國,位於今中亞哈薩克江布林城一帶),石國又名柘枝,故名「柘枝舞」。

 

:「針神,號夜來者」,指三國時期魏國魏文帝曹丕的美人薛靈蕓

見《拾遺記》.卷七.薛靈蕓:(節錄)

魏文帝所愛美人,姓薛名靈蕓,常山人也

……

靈蕓未至京師十里,帝乘雕玉之輦,以望車徒之盛,嗟曰:

「昔者言『朝為行雲,暮為行雨』,今非雲非雨,非朝非暮。」

改靈蕓之名曰「夜來」,入宮後居寵愛。

外國獻火珠龍鸞之釵。帝曰:

「明珠翡翠尚不能勝,況乎龍鸞之重!」

乃止不進。

夜來妙於針工,雖處於深帷之內,不用燈燭之光,裁制立成。非夜來縫制,帝則不服。宮中號為「針神」也。

 

:「纏頭錦」,原指纏頭用的羅錦,借指買笑尋歡的費用。

 

:「妍媸」,「媸」音「痴」,美與醜。

 

:「破慳」,「慳」音「千」,破除吝嗇。指破費、花錢。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卷三.雪裡紅

 

北里非相攸之地,勾欄無立節之媛,然未可以一概論者。

 

昔京都有薛氏女,貌絕豔,攜一婢一嫗,賃宅以居。自雲(云)十五歲矣。出多金市司街卒,遂安堵而開錦泥窠也。嘗簪花傅粉,乘犢車往城南觀新戲,傀儡棚亦輪為之停,遂不言而知其錢樹子也。

 

遊蕩兒群擁之歸。問鄉貫遊蹤,均葫蘆提以對。問香名,則曰:

「薛氏,行一。」

侍者呼為一娘。問夜合須多寡,則伸玉臂,露守宮砂,曰:

「六歲時,遇吾師以丹藥點作貞驗,至今身猶處子,不願作夜度娘也。」

曰:

「若是,則必工吟善詠,如卿家校書名濤者乎?」

曰:

「非所長。」

曰:

「是必唱鷓鴣舞柘枝,如謝家姬乎?」

曰:

「非所長。」

曰:

「或者能刺鴛鴦錦,如卿家針神,號夜來者乎?」

曰:

「妾病未能也。」

眾撫掌曰:

「審是,究以何術,博纏頭錦?」

女含笑,呼婢捧磁甌出,中列骰子六,供幾(几)中央,再拜安置訖,曰:

「妾名雖倚門,實則求偶,請以相思之骨,代風月之媒,是亦遵吾師命也。來者以白金十兩作孤注,無論齒高下,貌妍媸,一擲成六紅者,即嫁為婦,無食言。然十兩僅一擲,再擲再破慳。妾守信,君等毋吝財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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