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熱鬧的場子可不能就這樣冷了下去。於是紫釵又說了︰

 

「今日參與宴會的，除了小阿素外，一共有七人，正符合『竹林七賢』的人數。那麼我來出個酒令，每個人抽一個籤，抽到『阮籍、嵇康、劉伶、阮咸、向秀』這五人者可以不罰酒，抽到『山公（山濤）』的要罰一杯。只有因為『鑽核兒』的行為太卑鄙了（註），所以抽到『阿戎（王戎）』的話就要改罰大斗一杯，但若能說出個好理由來推辭的話，也可以不用喝。」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鑽核兒」出自《世說新語．二十九．儉吝》：

 

王戎有好李，賣之，恐人得其種，恆鑽其核。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完畢 -----

 

眾人見有新玩意兒可玩，自然紛紛贊同。於是紫釵吩咐婢女準備牙籌（以象牙或骨頭製成計算用的籌碼），在上面分別寫上了竹林七賢的名字，再放在一只紫金筒中。紫釵是出題人所以先抽以做示範，一抽就抽到了籤王「王戎」，接著新娘子馮某抽到了「山濤」。幾位姑娘本就是來鬧酒的，巴不得新人們多喝一些，自然不會給紫釵解釋推辭的機會，就趁機起鬨道：

 

「今日的酒宴本就是為妳二人慶賀合歡的酒席，這第一支籤妳們夫妻倆便抽到了籤王與籤后，那必須喝交杯酒才行。」

 

於是先倒了滿滿一大斗酒，要紫釵與馮某各喝一半，再將爵（大酒杯）依樣畫葫蘆的倒滿酒給二人飲用。喝完後，籤子放回了筒中搖過後再來，馮某抽到了「王戎」，認命的又喝了一大斗酒。一位姑娘抽到了「山濤」應當喝一大杯，就故意提筆開玩笑的寫道：

 

「臣以斗筲，狠竊鼎鍾。狀見王戎，梵林猺豎，風塵小物，臣不敢濫爵，願薦戎自代。」

 

王戎是山濤的上司，所以，這段文字的大意是：

 

臣山濤聲明：臣的酒量小得就像斗、筲（斗：量器，十升；筲：容器，一斗二升），實在不能與鼎（三足、圓腹中鬚的大型食器）、鐘（壺狀的大型酒器）這類大容量的酒器。遇到以大斗喝酒的王戎（指剛才被罰酒的馮某），我就如在佛寺中偷油喝的猺子（果子狸）、風塵中的一個小東西。因此臣不敢僭越的以爵飲酒（「爵」也是身分地位的象徵），願請王戎（馮某）代為喝了它吧。

 

就將這杯斟滿美酒的爵遞給馮某。馮某想不出什麼足以服眾的辭藻或理由反駁辯解，只好認了，將這份酒一起喝了。

 

最後，馮某又抽到了「王戎」，接連喝了數大斗酒的馮某已經受不了再這樣喝下去，恰巧紫釵抽到了「劉伶」，馮某就對紫釵說：

 

「妾聽聞劉伶以酒量聞名，一次就能喝掉一石，五斗酒只能解渴，所以，夫君應當替妾喝了這次的酒。」

 

紫釵不想讓馮某失望，接過酒來正準備喝時，躺在母親魏姑姑懷中的小阿素看到了，馬上就替紫釵回答，說：

 

「『婦人』之言，要謹慎且不可以完全聽信啊。」

 

眾人聞言都忍不住的笑了出來，紫釵也只好不代為喝下這酒。馮某接連被小娃兒削了臉面，藉著酒意就生氣的瞪著眼看著小阿素，喝叱說：

 

「乳臭未乾的小娃兒，竟然敢這樣戲弄我？」

 

此時抽到「阮籍」的小瓊見狀，站了起來白了馮某一眼，揶揄地說：

 

「唉唷唷！妳們看看『濬沖（王戎的字）』，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的真像山崖間的閃電，好嚇人啊。」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 待續 -----

 

改編自 《耳食錄》

 

原文：

 

《耳食錄》．卷四．紫釵郎

有馮生居郡城，郊外閒步。花木叢萃中，一宅雙扉半掩，有美人倚門斜盼，如有所待。見生徐徐掩門，如不勝情。生悵然而歸。

……

紫釵向壁曰：

「新婦惡岑寂，蘭奴、車蒲奴可出侍。」

……

於是敘札（禮，應是簡體字的「礼」之誤）就席，僉曰：

「新人宜首座。」

……

紫釵又曰：

「今日宴者，阿素之外，凡七人，適符竹林之數。吾有觴政，名占一籌，得五君者勿飲，得山公者罰一爵，惟鑽核兒最為污鄙。若得阿戎，當以大斗酌之，而能有辭者仍勿飲。」

眾皆曰善。青衣具牙籌，書七賢姓名各一，以紫金筒貯之。

紫釵探得王戎，生得山濤，諸女意在沛公，嘩曰：

「今日為二人合歡之酒，第一籌便是佳偶，宜行合巹禮。」

乃引滿一斗，令同飲各半。爵亦如之。飲訖，貯籌復探。生得王戎，酌大斗矣。一女得山濤者，索筆戲書曰：

「臣山公啟事：臣以斗筲，狠竊鼎鍾。狀見王戎，梵林猺豎，風塵小物，臣不敢濫爵，願薦戎自代。」

舉爵向生，生無詞以報，遂並飲之。

最後生復得王戎，不勝其虐，而紫釵得劉伶，生因謂之曰：

「妾聞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石，五斗解酲，郎當代妾飲。」

紫釵不欲忤其意，將飲之，時阿素方臥母懷見之，亟代釵答曰：

「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也。」

眾皆失笑，紫釵遂不飲。生怒甚，瞋目叱素曰：

「乳臭兒，安敢爾？」

而小瓊得阮籍，白眼而起，揶揄曰：

「君等視濬衝（沖），雙目真閃閃如岩電矣。」

眾復大噱。

……